第1章
九十年代七月的某個午后，黑水省呼蘭縣，烈日當空，驕陽似火。呼蘭縣委會議室里，空調(diào)嗡嗡作響，李希堯正主持著縣委會議。突然，秘書劉晨神情嚴肅地推開了門，腳步沉穩(wěn)卻略顯緊張，悄然走到李希堯身后。</p>
“李書記，剛剛接到縣局王海峰的電話，蘇新民遭遇車禍，交警大隊已經(jīng)趕赴事故現(xiàn)場�！眲⒊康吐曊f道。</p>
“嗡……”李希堯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p>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片刻之后，李希堯晃了晃頭，滿臉驚愕，他猛地站起身來，險些帶倒身后的椅子�！霸谀睦铮渴裁磿r候的事？”</p>
劉晨抿了抿嘴唇，緩緩說道：“一個小時前，在去獅頭嶺度假村的路上，車上共有三人，司機楊建東、蘇新民和他的妻子張?zhí)m。”</p>
李希堯默默地點了點頭，低頭沉思起來。片刻之后，他突然抬起頭，看向了縣長錢永利。</p>
會場上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眾人都驚愕地望著李書記。</p>
此時，他的腦海中涌現(xiàn)出無數(shù)疑問，同時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有一點他非常清楚，蘇新民正在辦理銅山鎮(zhèn)國有資產(chǎn)被侵吞的案件，其中不僅涉及鎮(zhèn)領導，據(jù)說還有不少縣領導牽扯其中。蘇新民昨天剛剛向自己匯報過，原本計劃今天整理完案卷后就前往市委匯報工作。可今天為何會出事呢？他們又為何要去獅頭嶺度假村呢？</p>
一連串的疑問，讓他打了個寒顫。</p>
思索片刻，他沉重的說道：“老錢，蘇新民和他愛人出車禍了，生死不明，我們得去現(xiàn)場處理�！�</p>
同樣有些驚愕的錢永利，正在努力著消化這個勁爆的消息，聽到李希堯的招呼，如夢方醒。</p>
“蘇新民死了？”錢永利詫異的問道。</p>
錢永利的問話讓李希堯心頭又是一跳。暗腹道：“我啥時候說蘇新民死了，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這個結果了？”</p>
“王海峰剛打電話匯報，到底啥情況我也不清楚。老蘇是縣里的重要領導，這么大的事，我們得過去親自處理�！崩钕蛐睦锖苁菬┰辏坏貌挥种貜土艘槐�。</p>
“哦…哦，應該的，應該的，我們一定要過去看看。”錢永利一臉的慌亂，邊說邊站起身。</p>
獅頭嶺度假村山道公路上，縣交警大隊警車已經(jīng)到位，縣醫(yī)院三輛救護車也鳴叫著從山道上開過來。</p>
遠遠看到一輛白色的轎車，四腳朝天的躺在路基下七八十米的懸崖下。</p>
九十年代，這種臨時鄉(xiāng)道基本沒有金屬護欄，急轉(zhuǎn)彎處偶爾有幾個水泥墩子�？上�，出車禍的地方不在急轉(zhuǎn)彎處，更沒有水泥墩子防護。</p>
“這是怎么開車的，這么直的路也能開進溝里？”一個年輕交警邊下車邊嘀咕著。</p>
“不要說那些沒營養(yǎng)的話，救護車過來了，趕快帶醫(yī)生下去救人�！币晃焕辖痪馈�</p>
……</p>
“救護車停在這邊，拿上醫(yī)療器械，趕快隨我們下去救人�！鼻嗄杲痪舐暯泻爸�。</p>
小陳你留在上面疏通車輛，我和趙震下現(xiàn)場。小心堵車，一會縣領導估計也要上來�！崩辖痪械馈�</p>
小陳應了一聲，急忙向路中間走去……</p>
“這里不能停車，快開走。嗨，面包車，說你呢，不想要駕照了嗎…”見一輛紅色天津大發(fā)面包車，停在路邊，小陳厲聲喝道。</p>
一群人小心翼翼下到山谷底……</p>
“這也太慘了，三個人一個都沒有跑出來，都壓成肉餅了。”一個白大褂說道。</p>
“不對呀，左邊車頭怎么能撞成這樣？”青年交警狐疑道。</p>
“是呀，公路上面沒有防護欄，也沒有其他撞擊的東西。何況這是個懸崖，看落點是直接摔下來，沒有翻滾的痕跡�！崩辖痪欀碱^道。</p>
青年交警看著老交警，篤定的說：“頭兒，這不是意外，這是一起車禍，還有一輛肇事車逃逸了�！�</p>
看著老交警一臉的驚悚，青年交警接著道：“應該是一輛大車。不是東風卡車就是解放卡車，轎車相撞沒有這么大的力度……”</p>
“血液都凝固了，看樣子，最少過去了四五個小時�！币粋�青年醫(yī)生說道。</p>
老交警一臉的詫異，隨口問道：“也就是說，這起車禍是早上十點鐘左右發(fā)生的？”</p>
“差不多吧！”青年醫(yī)生淡淡道</p>
老交警蹲下身子，看了看車子底下，隨即皺著眉頭站了起來。</p>
轉(zhuǎn)過身，不假思索道：“趙震你在現(xiàn)場做好記錄，我上去叫吊車，連車帶尸體拉到報廢廠再說。”</p>
這時候，路基上又開來幾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縣委書記李希堯和縣長錢永利快速從兩輛車里鉆了出來。</p>
“這么筆直的路咋還能開溝里去呢？”李希堯嘀嘀咕咕地走著。</p>
“有可能剎車失靈，或者睡著了也有可能。”錢永利邊走邊分析道。</p>
李希堯側(cè)眼瞄了一下錢永利，發(fā)現(xiàn)錢永利神情有些亢奮。他心頭不由得一震，頃刻間，心里生出了絲絲寒意。</p>
“怎么個情況？”這時候，老交警正好爬上了路基，李希堯劈頭蓋臉道。</p>
“兩位領導，車上三個人都死了，車子倒扣在懸崖下邊，車子摔成了一張鐵板，尸體沒法出來，需要叫吊車拖到報廢廠切割…”老交警簡單的匯報道。</p>
“這么慘！通知死者家屬和死者單位了嗎？”李希堯滿臉沉重失聲道。</p>
“還沒有，我這就去通知�！崩辖痪驹G地道。</p>
“現(xiàn)場勘察，你們發(fā)現(xiàn)是什么原因了嗎？”李希堯沖口而出道。</p>
正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道：“老劉，你快去通知死者家屬和死者單位，讓拖車和吊車盡快過來，我先陪兩位領導下去看看�！闭f話的是縣交警大隊大隊長張東洲。</p>
老劉應了一聲，急匆匆走向警車。</p>
見張隊長來了老劉又走開了，錢永利明顯的松了一口氣，立馬板起臉來，嚴肅地說道：“人都死了，血肉模糊的，有什么好看的。張東洲，你下去把現(xiàn)場記錄做扎實，拿到縣委讓書記過目�！�</p>
說到這里，他又扭頭看向李希堯，接著說道：“李書記，這么大的事，縣里絕對不敢隱瞞不報，我建議，咱們立刻趕回縣里，向市領導做匯報�！�</p>
宦海沉浮數(shù)十載，李希堯歷經(jīng)千帆，又有何事未曾經(jīng)歷，何種言語不能洞悉。他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安，這分明是要支開自己，好銷毀證據(jù)、掩蓋真相！</p>
眼見錢永利對自己視若無睹，有恃無恐地向張東洲發(fā)號施令，李希堯瞬間便洞察其中玄機，想來背后定有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p>
他靜靜地佇立在懸崖之畔，點燃一支紅塔山香煙，猛地吸了一口，緩緩的吐了出來，煙霧隨著燥熱的夏風緩緩的飄向懸崖上虛空……</p>
望著下方四輪朝上的車輛，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隱痛。須臾，他在心底輕嘆一聲：“自己一個外來戶，在呼蘭縣未滿一年，腳跟尚未站穩(wěn)。觀之銅山鎮(zhèn)礦案，里面的水一定很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則，蘇新民便是前車之鑒�！�</p>
想通此節(jié)，他片刻也不愿在此逗留，轉(zhuǎn)過頭去，決然道：“回縣委！”</p>
……</p>
七月的長安，驕陽似火，大地被烤得滾燙，空氣似乎都要燃燒起來，周圍的一切皆顯得有氣無力。</p>
長安交通大學校外體育館內(nèi)，蘇譽正在散打臺上與一個個仿人形木樁的對手較勁，身后站著幾位身著背心短褲的彪形大漢。</p>
“這小子不要命了，這么熱的天氣，都練了一個小時了，還不休息，他就不怕中暑？”一個中等個子，膚色黝黑，身體敦實的青年說道。</p>
“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現(xiàn)在你知道自己為啥不如他了嗎？你缺乏吃苦的精神，沒有他有毅力�！币粋�膚色黝黑的中年壯漢說道。</p>
正在這時，旁邊凳子上放著的傳呼機叫了起來。</p>
“蘇譽，休息會，你的傳呼響了。”矮個子青年叫道。</p>
“哈哈～，真痛快！誰的電話？”蘇譽一邊伸手取毛巾擦汗，一邊笑著說道。</p>
“還能有誰，一定是你的歐陽美人。這馬上要離校了，爭分奪秒的想和你溫存唄。”一個瘦高個調(diào)侃著說道。</p>
“讓你速回學校，說有大事�！卑珎�子青年邊看傳呼邊說道。</p>
“這女孩真會唬人，想你了就想了唄，還找這么個理由。我們剛出來不到兩個小時，能有啥大事�！笔莞邆�又說道。</p>
“嘿嘿～，蘇譽，不會是她有了吧？”矮個子青年壞壞的笑道。</p>
“胡說什么，我們倆還沒那事呢，你可以取笑我，可不能污蔑我家佩佩的清白。”蘇譽邊說話邊拿過傳呼機看。</p>
正在這時，“叮叮，叮�！保忠粭l信息進來了。蘇譽隨手打開�！笆f火急，速回！我在校門口等你�。�！”是歐陽佩佩的留言。</p>
連著三個嘆號，這是兩人的約定，如果有急事大事，不好言明，就直接發(fā)嘆號，三個嘆號表示有大事發(fā)生。蘇昀瑾知道歐陽佩佩平時愛撒嬌愛玩鬧，但都很有分寸。難道她遇到什么難事了？不會是…</p>
想到這里，他抓起凳子上的衣服，撒腿就向館場外跑去……</p>
“蘇譽，發(fā)生什么事了……”見蘇譽疾馳而去，身后幾個人都有些懵逼，矮個子隨口叫道。</p>
交通大學門口，站著一位膚色白皙、長發(fā)垂順、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她靜靜地立在那里，目光沉穩(wěn)地注視著馬路上的人來人往。</p>
驀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她的心猛地一沉。心中暗自思忖，是否要將事情的真相告知蘇譽？她深恐蘇譽難以承受，于是內(nèi)心再度陷入糾結之中。</p>
遠遠地，蘇譽便望見了歐陽佩佩。她是經(jīng)管系中聲名遠揚的系花，堪稱眾人心中的女神！每次見到她，蘇譽都難掩激動之情，心中滿是歡喜。此刻，他見佩佩站在原地，神情焦慮，他的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急忙快步上前，關切地問道：“佩佩，發(fā)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家伙又來糾纏你了？他有沒有欺負你……”</p>
歐陽佩佩沒有回答蘇譽這一連串問題，只是凝視著他，眼里滿是憂慮和不安。她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開口說道：“蘇譽，你……你可別瞎想，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你一定要堅強點，是……是你家出事了……”看著蘇譽那焦急的眼神，歐陽佩佩自己也慌了神，說話都開始不利索了。</p>
蘇譽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緊緊地攥著佩佩的手，急切地問道：“佩佩，到底出啥事了？我家咋了？快告訴我！”</p>
歐陽佩佩輕輕地嘆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然后慢慢地說道：“蘇譽，你先別著急。我本來是來找你的，剛走到一樓大廳，就聽到管理員喊‘306 宿舍的蘇譽接電話’，估計你出去了，所以我就幫你接了電話�！�</p>
電話是你們縣委打來的，說你父母出車禍了，讓你趕緊回家一趟。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也忘記問具體情況了�！闭f完，她緊緊握住蘇譽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