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一月,金黃的落葉鋪滿了學(xué)校門口的街道。</p>
昭禾將停在樹下的自行車上鎖,轉(zhuǎn)身的一瞬間,一陣寒冷吹刮而過,她的視線已經(jīng)被黑色的學(xué)院制服完全遮擋。</p>
她抬眸。</p>
沉向晚也正垂眸看著她。</p>
“早上好�!�</p>
他道。</p>
優(yōu)雅而平靜。</p>
昭禾卻不自覺攥緊了衣袖,一股寒意緩緩漫延至五臟六腑。</p>
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移開視線,徑直與他擦肩而過,一個多余的眼神也沒有給他。</p>
誰知下一秒,她直接重重的摔倒了在地上。</p>
沉向晚緩緩地轉(zhuǎn)身,從容不迫,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凝視著地上的昭禾。</p>
她的手掌被細(xì)小的石礫擦出血,隱隱作痛。</p>
“來,小狗�!� 一只白皙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到了昭禾面前,他的聲音刺痛了她的心臟:</p>
“握手�!�</p>
她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咬牙切齒道:</p>
“沉向晚,別把我當(dāng)成一條狗! ”</p>
“啊,我倒真希望你是一條狗,狗至少會朝我搖尾巴�!� 沉向晚踩住她的肩膀,將準(zhǔn)備起身的她用力踹了回去,輕聲道:</p>
“你呢,只會惹我生氣�!�</p>
在他看來,她這樣的人連狗都不如。</p>
她眼眶酸澀,低下頭,遮掩著翻涌的淚意。</p>
誰知他猛地拉住了她的紅色圍巾,她一下子抬起頭來,眼底的粼粼波光微微倒映出他的樣子。</p>
沉向晚輕輕摩挲著圍巾,不以為意道:</p>
“真好看,是哥哥織的吧?”</p>
昭禾瞳孔輕晃。</p>
他竟然派人打探她的家庭背景。</p>
“你爸媽是怎么死的?” 沉向晚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漆黑的眼眸流淌著幾分笑意,道:</p>
“可以告訴我嗎?”</p>
她忍無可忍,用力推了他一把,拳頭盡數(shù)落在他身上,道:</p>
“閉嘴! 你給我閉嘴!”</p>
這段往事一直被昭禾塵封在心底。</p>
多年前,一陣窗戶被用力破開的巨大聲響將睡夢中的她喚醒,模糊的記憶中,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掉在她的臉上,怎么擦也擦不完。</p>
她后來才知曉那是媽媽的眼淚。</p>
她和哥哥被父母塞進(jìn)雜物間里,她想去撿掉在地上的兔子玩偶,門卻被 “砰”一聲用力關(guān)上,她聽見媽媽的聲音:</p>
“不要出來,無論發(fā)生了都不要出來!”</p>
門被上鎖,光亮被完全隔絕的一瞬間,偌大的房子也響起了幾聲槍響。</p>
她蜷縮在哥哥的懷里,害怕的哭了起來。</p>
那一年,她只有五歲。</p>
她記得那晚混亂之中發(fā)生了很多事情,終于有人將門打開時,她第一眼看見的是滿地的鮮血。</p>
哥哥從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p>
而后,便是一大段記憶缺失。</p>
這兩個孩子被送去了伯父家寄養(yǎng),可是伯母嚴(yán)厲,動輒對他們打罵,還經(jīng)常不給他們飽飯吃,嫌棄他們是累贅。</p>
幾年過后,十五歲的昭朔帶著昭禾離開了伯父家,兩人相依為命。</p>
這個少年什么苦都嘗了一遍,撿破爛,當(dāng)童工,擺攤,硬生生把昭禾從小孩養(yǎng)成少女,從來沒有讓她受過什么委屈。</p>
長大以后,昭禾才知道父親是緝毒警察。</p>
那晚他們家所遭遇的變故,實際上是一場瘋狂的報復(fù)。</p>
他們的房子被鮮血浸透,一把火將它吞噬殆盡,唯有她和哥哥,是爸爸媽媽沒有帶走的遺物。</p>
此刻,眼淚肆意從昭禾的臉頰淌下,她崩潰的推著他,道:</p>
“你沒有資格知道我的過往! 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你給我閉嘴!”</p>
她的家庭,永遠(yuǎn)是她內(nèi)心深處的一塊創(chuàng)傷,表面血淋,內(nèi)里潰爛,絲毫碰不得。</p>
沉向晚紋絲未動,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p>
“昭禾�!� 他輕聲道,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流淚了,他像是在撫摸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p>
“你比我想得要嬌氣�!�</p>
眼淚在紅色圍巾上留下幾滴暗沉的痕跡。</p>
同時也暈染開粉底液,她臉上的傷痕隱隱若現(xiàn)。</p>
“你到底想怎么樣? ” 她淚眼朦朧的注視著沉向晚,顫聲道: “欺負(fù)我,羞辱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p>
沉向晚輕輕笑了起來,露出森白的牙齒:</p>
“因為我想毀了你�!�</p>
這是他目前對她最大的欲望。</p>
這么完美的一個學(xué)生,前途無量,他偏偏想看她崩潰,想看她流淚,想看她跪在地上求饒,想看她的世界因為他變得一塌糊涂。</p>
光是想想,就覺得興奮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