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猶記我爹娘要走的時候罕見下了場鵝毛大雪。</p>
倆人在家門口跪了一天一夜,老爺子說什么都不肯松口放人。</p>
后來倆人是趁夜偷跑的,聽說是下了東北那邊的什么什么墳。</p>
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連個物件都沒捎回。</p>
原本紙扎成人的絕活得在爹三十三歲的時候傳他。</p>
他這么一走,絕活就折在了老爺子手上。</p>
我幼時跟爺爺學(xué)過些皮毛,明白紙扎化人術(shù)的厲害。</p>
就差最后一步紙人點睛,老爺子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教我。</p>
直到老爺子咽氣,我都沒能習(xí)得全部。</p>
抗肩以來我再也沒聽哪個能人提過這秘術(shù),不想今天竟在陸珠兒這個丫頭片子手里開眼了。</p>
“怎么樣?熟悉吧?”</p>
陸珠兒晃了晃手里那半個常人.大小的紙人頭。</p>
“到底哪來的?”我緊皺眉頭,死死的盯著她手里的玩意兒。</p>
觀山太保傳下的紙扎手段極為厲害,點了五官的紙人難辨真假。</p>
沒點造化的根本做不來,所以我絕不可能認錯</p>
而且我看她手里拿著的不像是老物件,算算時候很可能是老爺子的手筆。</p>
“想知道是哪來的,你跟我們走一遭不是什么都清楚了?”</p>
陸珠兒得意洋洋的把東西收回去,像是篤定了我會答應(yīng)。</p>
“我沒那么多耐心跟你兜圈子,不肯說,那就都別想走了�!�</p>
我急了。</p>
一抬手,門窗嘭的一聲一齊關(guān)上了。</p>
胖子趕緊擋在陸珠兒跟前手往后腰探,估計帶家伙來的。</p>
“哈哈哈,封小爺別動氣。”</p>
陸珠兒笑著推開胖子,兩指掐著一張卡片擱在桌上。</p>
“我們今天來就是求你掌眼的。那兩件東西算是登門的誠意,也不是在威脅小爺你�!�</p>
“我看今天時候也不早了,這樣吧,你好好考慮考慮。一晚為限,我等你電話。”</p>
說完,陸珠兒帶頭兀自推門就走了。</p>
呼。</p>
我深呼吸一口氣,上二樓開了小屋的門鎖。</p>
里頭放著三張遺像,三口棺槨。</p>
爹娘跟前的是衣冠冢,老爺子跟前的卻是一口空棺。</p>
“爺爺,你到底有什么沒跟我說的?”</p>
十三年前夏,老爺子一走整七天未歸。</p>
再見他渾身是血在家門口喚著我的小名。</p>
“鳴兒,走�!�</p>
“鳴兒,走�!�</p>
“鳴兒,走�!�</p>
當(dāng)時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拿銀針封住了老爺子七竅想吊著他的氣。</p>
轉(zhuǎn)頭找郎中回來的時候,老爺子不見了。</p>
地上只留著一灘血,還有一小撮紙灰。</p>
我沒日沒夜找了他三天。</p>
第三天晚上,有人登門送了口盤龍黑棺來。</p>
我以為是老爺子的什么故人,提燈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送棺來的竟然是四個紙人!</p>
過后我大病三日,醒后終于接受了老爺子沒了這個事實。</p>
但老爺子死的蹊蹺,時至今日我都沒能找見他的尸骨。</p>
甚至連他究竟是死是活都不敢輕下定論。</p>
這事兒在我心里落了根。</p>
今天陸珠兒帶著那東西一來,我心里冒出個念頭。</p>
他們要去的那斗里,備不住藏著封家祖輩的秘密。</p>
說不定</p>
還會有發(fā)丘印</p>
我不敢再想了,趕緊下樓撿起陸珠兒放下的卡片。</p>
猶豫再三,我還是撥去了電話。</p>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打過來的,想清楚了?”</p>
“想清楚了,擦黑叫韓東上街買些家伙事,天一亮就走�!�</p>
另一邊一通雜亂,隨后傳來了胖子的聲音。</p>
“封爺放一百個心,你要的我韓胖子都備的齊齊的。”</p>
“甭管能不能用上,絕不叫你空手下斗!”</p>
掛了電話,我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琢磨。</p>
觀山太保紙扎秘術(shù)現(xiàn)世,封家后人再度露面道行。</p>
估計會引起不少人覬覦。</p>
此行注定艱難,且我現(xiàn)在一抹兩黑,連去哪都不知道。</p>
盤算了一晚上,陽光一透進來我就爬去給老爺子上了兩炷香。</p>
“要是你孫子我有本事,發(fā)丘印就交給我來查�!�</p>
“這票要是沒個苗頭,我定聽你老人家的話,金盆洗手,再不下斗�!�</p>
砰砰砰。</p>
“小爺,醒沒?”</p>
陸珠兒他們仨來了。</p>
“東西呢?”</p>
我上下打量了一眼,三人輕裝上陣,不見有什么家伙。</p>
“觀音街口越野上,接上你咱們就走�!�</p>
“不對。”</p>
我站住腳。</p>
“少個人吧?”</p>
陸珠兒笑了笑。</p>
“下苦的大個兒留嶺上了,那地兒是個肥羊,鍋沒支.起,羊遭宰了那不是白架火了?”</p>
陸珠兒這么說我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已經(jīng)探過路了。</p>
“放心吧,不白走一趟。咱幾個的命交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p>
韓東拍拍我肩膀招呼出門。</p>
跟著從觀音街巷尾出來,一個大越野就停在那。</p>
四下沒人,韓東一把掀開后備箱。</p>
霍,好家伙!</p>
黑驢蹄子,黑狗血,火折子,鐵鉤子,粗繩錢等等一應(yīng)俱全。</p>
“你這是把兩派的都學(xué)過去了�!�</p>
我勾嘴笑笑,伸手翻了翻,還有不少冷器埋在下面,一看是花了大價錢的。</p>
“有備無患,也好叫小爺放心上路......”</p>
“胖子!”陸珠兒怒呵。</p>
“呸!放心啟程,啟程。”</p>
倒斗摸金行當(dāng)忌諱這些粗話,韓東脫口而出兩個字倒是叫我起了疑心。</p>
要真是常走刀尖的,怎么可能犯這么低級的錯誤?</p>
“別往心里去,韓東是替的,上個后勤姓劉,折洞里了�!�</p>
陸珠兒解釋完就上了車。</p>
我也就沒太在意。</p>
車上了國道,沿南線走。</p>
途中幾人只管睡覺,輪流開車,一言不發(fā)。</p>
跑了一天一夜,車上了嶺。</p>
等到進了山坳,所有人就都清醒了,各個眉頭緊鎖盯著前路。</p>
不知不覺山間起了薄霧。</p>
這可不是好兆頭。</p>
我落下窗,空氣彌漫著一股子土腥味,濕漉漉的。</p>
樹杈子鬼手一樣遮的月光根本透不進來。</p>
還常聽梟聲撲棱撲棱飛過來飛過去。</p>
“臥槽!”</p>
砰!</p>
“怎么回事!”</p>
韓東.突然剎車,所有人都猛的磕了頭。</p>
陸珠兒坐在副駕,這一聲磕的可是響。</p>
車燈照著前頭,霧氣把光圍的死死的。</p>
就看見車擋風(fēng)玻璃上有一抹紅,像是血......</p>
“胖子!說話!”陸珠兒捂著頭,推門要下車。</p>
韓東一手抓住她,咽了口唾沫,大口大口喘著氣。</p>
“好像......撞人了......”</p>
人?</p>
怎么可能!</p>
這荒郊野嶺,哪來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