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前，無論心里多難受，多委屈。</p>
每到十五這天，他總會備好她愛吃的幾樣點(diǎn)心宵夜，親自送到佛堂去。</p>
因?yàn)樗偸且淮灰�，不吃不喝，他怕她熬壞身子�?lt;/p>
哪怕她從未領(lǐng)情。</p>
良久，盧凌風(fēng)指尖捏得泛白，推還了食盒。</p>
月色清冷，佛堂的門虛掩著。</p>
檀香裊裊下，盧凌風(fēng)虔誠祈愿。</p>
一愿大靖山河永固，百姓安居樂業(yè)。</p>
二愿父母康健，兒子不孝，此去北疆，不能長伴身側(cè)。</p>
三愿和離順利，此生再不和秋意濃相見。</p>
磕完三個頭，盧凌風(fēng)轉(zhuǎn)身要走，旁邊廂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p>
他玄靴一頓，鬼使神差地朝著那扇半掩的門挪了過去。</p>
昏黃的燈光下，秋意濃小心翼翼地替熟睡的沈觀臨掖好被角，專注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眼前人。</p>
睡夢中的沈觀臨喉結(jié)滾動，夢囈一聲：“意濃……”</p>
秋意濃眼波微顫，再也忍不住俯下身。</p>
眼看兩人的唇越來越近，幾乎要碰上時，秋意濃卻猛地停住了。</p>
繼而，她伸出纖長的手指，用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將他散落在鬢邊的發(fā)，輕輕撫到了耳后。</p>
盧凌風(fēng)的心猛地沉入了冰窖。</p>
比白日更冷，更絕望。</p>
原來，她不是不懂柔情，只是那份柔情，從來與他盧凌風(fēng)無關(guān)。</p>
這份尊重和克制，對盧凌風(fēng)而言，比往日他對他的輕慢更傷人。</p>
“阿臨……”秋意濃對著熟睡的沈觀臨呢喃。</p>
“你可知當(dāng)初我求婚盧凌風(fēng)，為何只是為贅婿？”</p>
她的聲音染盡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繾綣。</p>
“天理倫常不容我嫁給你……我便將那明媒正娶為人妻的名分，永遠(yuǎn)為你留著�！�</p>
“今生今世，永不更改�！�</p>
回去路上，盧凌風(fēng)腦海中還在不斷響起他最后那一言。</p>
“……就算嫁給了他，我也絕不會誕下他的孩兒�！�</p>
心被這話剜得鮮血淋漓，疼得麻木。</p>
冰涼的月光下，往事在腦海沉浮。</p>
新婚不久，宮里賞下幾匹錦緞。</p>
他滿心歡喜地讓繡娘趕制了件新衣，想著她愛明色，能與她同行時穿，悄悄憧憬著秋意濃看到時的驚喜模樣。</p>
誰料她推門而入，目光落在那抹藍(lán)上，倏然嗔怒。</p>
“誰準(zhǔn)你穿這個顏色的？脫下來！”</p>
他以為她是嫌這顏色太過招搖，再也沒碰過。</p>
可沈觀臨卻挑釁般提起：“意濃知我最愛靛青藍(lán)，留了好些錦緞，我都穿不過來了，郡馬可要些？”</p>
說罷，才想起來似的補(bǔ)充一句。</p>
“瞧我這記性，我忘了，意濃不準(zhǔn)你穿獨(dú)屬于我的靛青藍(lán)�！�</p>
夜風(fēng)吹過，臉上一片冷意。</p>
盧凌風(fēng)下意識去摸，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p>
他閉了閉眼，用力擦去眼淚。</p>
既然她心門緊鎖，那便由他另覓天地！</p>
往后京城煙雨里，她守著她的心上人，他自去北疆，一別兩寬，永不相見。</p>
……</p>
次日飯桌上，秋意濃執(zhí)匙為沈觀臨分羹布菜，神色溫軟。</p>
盧凌風(fēng)眸光一滯，沒了胃口，起身欲離。</p>
“我吃好了，郡主、小爹，慢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