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p>

    韓非瞥了一眼手機屏幕上跳出的提示，手指在油膩的屏幕上一劃，電動車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匯入午后的車流之中。</p>

    三十五分鐘后，他站在一棟高檔寫字樓前，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電梯遲遲不下來，他咬咬牙，轉(zhuǎn)身沖向安全通道。</p>

    十八層，1802室。他喘著粗氣敲響了門。</p>

    門開了，一個穿著職業(yè)裝，妝容精致的女人皺著眉頭看著他。</p>

    “怎么這么慢？我一點半就要開會了�！�</p>

    韓非壓下心頭竄起的一絲火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不好意思，午高峰，路上有點堵�！�</p>

    這是他今天送的第十二單。再送三單，就能拿到平臺的全天獎勵——五十塊錢，夠他吃兩天飯。</p>

    女人接過外賣袋，檢查了一下里面的餐盒，臉色更差了。</p>

    “湯都灑出來了！你們送外賣的不能小心點嗎？我要給你差評！”</p>

    差評兩個字像一根針，刺中了韓非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曾幾何時，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伏尸百萬的是他九妖魔尊。如今，卻被一個凡人女子輕飄飄的一句差評拿捏著生計。</p>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金芒，周身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那女人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p>

    “看什么看？送晚了還有理了？”她強撐著氣勢，聲音卻低了幾分。</p>

    韓非閉了閉眼，將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暴戾氣息強行壓下。他現(xiàn)在不是統(tǒng)御魔道、令靈界震顫的九妖魔尊，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學(xué)生，兼職送外賣的韓非。</p>

    法力盡失，身死道消，通過六道輪回逃到這方毫無靈氣的凡俗世界，他必須活下去，才能找回力量，重返靈界，向那個道貌岸然的靈云道人復(fù)仇。</p>

    而活下去，需要錢。</p>

    “對不起，是我的失誤�！彼�低下頭，聲音干澀，“請您……高抬貴手�！�</p>

    女人似乎找回了面子，哼了一聲，砰地關(guān)上了門。</p>

    隔著門板，韓非清晰地聽到她打電話的聲音：“喂？外賣客服嗎？我要投訴一個騎手，編號……態(tài)度惡劣，還灑了我的湯……”</p>

    韓非站在緊閉的門外，手指攥緊，骨節(jié)發(fā)白。終有一日，他要重回巔峰，將這些螻蟻般的凡人……</p>

    手機又響了，是下一單的催單提示。</p>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沖下樓。憤怒無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賺到今天的飯錢，和下個月的房租。</p>

    傍晚，韓非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大學(xué)城附近的合租屋。一套三居室，他租了最小的那一間。另外兩間住的也是學(xué)生，但他早出晚歸，幾乎沒什么碰面。</p>

    他癱倒在硬板床上，望著天花板上劣質(zhì)的吸頂燈。神識感應(yīng)范圍內(nèi)，這方天地靈氣稀薄得令人發(fā)指，修煉速度比在靈界時慢了萬倍不止。一年了，他連煉氣一層都未能穩(wěn)固。</p>

    奇恥大辱！</p>

    但九妖魔尊的心志何等堅韌，否則當(dāng)年也無法從一介散修一路攀升至化神期。他很快收斂心神，盤膝坐起，試圖從這污濁的空氣里榨取那一絲半縷可憐的靈氣。</p>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p>

    “韓非？你在嗎？”是一個清脆的女聲，帶著點猶豫。</p>

    韓非皺眉，他在這個城市幾乎沒有熟人。同學(xué)？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打工，班上的人認不全一半。</p>

    他打開門。</p>

    門口站著一個女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扎成馬尾，眉眼清澈，長得極為漂亮，是一種不帶攻擊性的、讓人心生好感的柔美。</p>

    韓非認得她，慕玥。班里乃至系里都很有名的女生，成績好，長相好，性格似乎也不錯，是那種永遠站在陽光下的好學(xué)生。跟他這種陰郁的邊緣人物完全是兩個世界。</p>

    “有事？”韓非的語氣算不上熱情。他對這些沉溺于無憂無慮校園生活的凡人缺乏耐心，盡管他現(xiàn)在必須努力成為他們中的一員。</p>

    慕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遞過來一個信封：“今天下午班會你沒來，這是剛發(fā)的下學(xué)期課程安排和注意事項。學(xué)習(xí)委員讓我順便帶給你�！�</p>

    “順便？”韓非接過信封。他住的地方離學(xué)校有一段距離，并不順路。</p>

    慕玥的臉微微泛紅，眼神飄忽了一下：“嗯……就，正好在附近買東西�！彼�頓了頓，目光越過韓非的肩膀，看到他屋內(nèi)簡陋到幾乎空無一物的陳設(sh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p>

    韓非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個舊書桌，一個行李箱。書桌上堆著不少舊書，除了專業(yè)課教材，竟然還有很多深奧的哲學(xué)、物理甚至數(shù)學(xué)方面的著作，顯得格格不入。</p>

    “謝謝�！表n非側(cè)了側(cè)身，擋住她的視線，準(zhǔn)備關(guān)門。</p>

    “那個……”慕玥忽然開口，鼻子微微動了動，像是聞到了什么，“你晚上吃的……泡面？”</p>

    韓非：“……”</p>

    他晚上確實吃的泡面，紅燒牛肉味，三塊五一桶。</p>

    慕玥從隨身帶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個保鮮盒，里面裝著幾塊精致的小點心，散發(fā)著淡淡的奶香和抹茶味。</p>

    “我媽媽做的，帶多了，不介意的話……”她遞過來，眼神亮晶晶的，帶著一種純粹的善意。</p>

    韓非愣住了�？v橫靈界千年，什么瓊漿玉液、龍肝鳳髓他沒吃過，但從未有人因他可能吃不好，而露出這種表情，遞給他一盒看似普通的點心。</p>

    討好？憐憫？還是別有用心？</p>

    九妖魔尊的本能讓他瞬間警惕，神識下意識地掃出，盡管微弱得只能探查周身數(shù)尺。</p>

    然而，就在他的神識觸及慕玥的瞬間，一種極其微弱、但絕對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凡人身上的純凈氣息，若有若無地一閃而過！</p>

    那氣息……純凈澄澈，隱隱帶著一絲大道法則的韻味，像極了某個他恨之入骨、刻入神魂的仇敵！</p>

    韓非心臟猛地一縮，眼底驟然掀起驚濤駭浪！但他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看著那盒點心，沒有接。</p>

    慕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舉著點心盒的手微微收回：“你不喜歡抹茶嗎？那算了……”</p>

    “不�！表n非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他伸出手，接過了保鮮盒，“謝謝。”</p>

    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了慕玥的手背。</p>

    一瞬間，那股純凈到令人厭惡的氣息更加清晰了一分！</p>

    同時，他死寂的識海深處，那枚代表著他化神期本源、早已黯淡破碎的魔尊神格，竟然極其輕微地震顫了一下！</p>

    仿佛是沉睡的兇獸，被宿敵的氣息驚醒。</p>

    韓非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死死盯住慕玥的眼睛。</p>

    這雙眼睛清澈見底，帶著些許被他突兀動作嚇到的茫然和無措，看不見絲毫修為，完全就是一個普通女大學(xué)生的樣子。</p>

    難道是錯覺？因為對靈云道人的恨意太深，導(dǎo)致感應(yīng)出錯了？</p>

    靈云道人，正道第一人，化神期大能，那個親手將他擊敗、毀他道基、逼他不得不六道輪回的罪魁禍?zhǔn)�！就算同樣輪回轉(zhuǎn)世，又怎么可能變成這樣一個……柔弱、善良、還會給他送點心的女學(xué)生？</p>

    而且還在同一個大學(xué)，同一個班級？</p>

    世上絕無如此巧合之事！</p>

    “韓非？你……沒事吧？”慕玥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眼前的男同學(xué)明明穿著洗得發(fā)白的T恤，樣子也有些疲憊，可剛才那一瞬間的眼神，卻銳利得嚇人，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p>

    韓非迅速收斂所有情緒，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的驚疑和殺機。</p>

    他現(xiàn)在毫無力量，若對方真是靈云道人從靈界追來，就是為了誅滅自己，阻止自己再返靈界，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一旦識破他的身份，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徹底形神俱滅。</p>

    必須謹慎。</p>

    “沒事�！彼�再抬頭時，臉上已只剩下淡淡的疲憊，“謝謝你，慕玥同學(xué)。”</p>

    他刻意加重了同學(xué)兩個字，像是在提醒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p>

    “不客氣，”慕玥松了口氣，笑容重新綻開，“那……我先走了。點心要快點吃哦，放久了不好吃�！�</p>

    她揮揮手，轉(zhuǎn)身走向隔壁的房門。</p>

    韓非站在原地，直到聽見隔壁傳來關(guān)門聲，他才緩緩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低頭看著手里那盒抹茶點心。</p>

    清新的抹茶香氣混合著奶香鉆入鼻腔。</p>

    九妖魔尊的內(nèi)心，卻已是翻江倒海。</p>

    他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細膩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化開。</p>

    很好吃。</p>

    但韓非的眼神卻越來越冷。</p>

    他需要確認。</p>

    如果慕玥真的是靈云道人……</p>

    那么，這場跨越了輪回的棋局，就真的變得有趣了。</p>

    他舔掉指尖的碎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屬于魔尊的弧度。</p>

    “靈云……老賊，”他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若真是你，這一世，鹿死誰手，猶未可知�！�</p>

    窗外，都市華燈初上，霓虹閃爍，映照著出租屋內(nèi)青年晦暗不明的側(cè)臉。</p>

    屬于九妖魔尊的現(xiàn)代都市生活，似乎從這一刻起，才真正拉開了序幕。</p>

    而第一個意想不到的故人，已經(jīng)悄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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