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了!”</p>
李瀟瀟甩開司機抓著她胳膊的手,精致的眉毛擰起,壓低聲音呵斥:“慌什么?!沒看見我在直播嗎?天塌下來了,也給我說清楚!”</p>
司機被她甩得一個趔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哆嗦著,眼神里是李瀟瀟從未見過的、近乎崩潰的恐懼。</p>
他顧不得場合,幾乎是撲上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哭腔的嘶啞聲音急吼:</p>
“是…是那個趙蒙生!小姐!那個靳小雪的爹!”</p>
“他…他不是農(nóng)民!他…他是將軍!共和國少將!!”</p>
“他身上掛滿了勛章!一等功!特等功!幾十塊��!”</p>
“他…他現(xiàn)在扛著一口棺材!就在縣城大街上走!往軍區(qū)方向去了!!”</p>
“記者…記者全跑去追他了!網(wǎng)上都炸了��!”</p>
“小姐!他…他這是要…要捅破天�。。 �</p>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李瀟瀟的腦海里轟然炸響!</p>
“趙蒙生…少將…勛章…棺材…軍區(qū)…”</p>
這些詞匯如同最恐怖的魔咒,瞬間將她從云端拽入冰窟!</p>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p>
剛才還讓她飄飄欲仙的百萬關(guān)注、舔屏彈幕,此刻變得無比刺眼和虛幻!</p>
取而代之的,是趙蒙生那雙冰冷刺骨、充滿殺意的眼睛!</p>
是那只捏爆紅酒瓶、沾滿血和酒的手!</p>
是他那句如同地獄傳來的“我女兒呢”!</p>
那個被她視為泥腿子、賤民的老東西…是…少將?!</p>
還扛著棺材…去軍區(qū)了???</p>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瞬間從她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p>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p>
精心打理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底那滅頂?shù)目謶郑?lt;/p>
她引以為傲的李家權(quán)勢,在一位實打?qū)嵉墓埠蛧鴮④娒媲?.....算個屁��!</p>
“噗通!”</p>
李瀟瀟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昂貴的皮質(zhì)座椅發(fā)出沉悶的聲響。</p>
她精心修飾的臉龐瞬間褪盡了血色,慘白如紙。</p>
涂著鮮紅唇膏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精心描繪的眼線被驟然涌出的生理性淚水暈開,黑色的污漬順著臉頰滑落,狼狽不堪。</p>
那雙不久前還充滿得意和睥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茫然!</p>
她精心策劃的狀元高光時刻,徹底淪為一場滑稽的背景板。</p>
“這......”</p>
校長劉國棟正端著保溫杯,志得意滿地看著李瀟瀟的高光時刻,盤算著這次“省狀元”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晉升的資本和實際好處。</p>
可現(xiàn)在......</p>
“哐當(dāng)!”</p>
劉國棟手里的保溫杯直接脫手,滾燙的開水潑了他一身,燙得他“嗷”一聲跳了起來!</p>
但他完全顧不上疼痛,肥胖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干了所有力氣,又重重地跌回寬大的座椅里,椅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銀吟。</p>
“將…將軍?!”</p>
他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臉上肥肉劇烈抽搐,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冷汗“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襯衫,冰涼粘膩。</p>
他想起了昨天趙蒙生那如同實質(zhì)的目光,想起了那張被揉皺的喜報,想起了自己那番關(guān)于“發(fā)揮失常”的屁話!</p>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p>
完了!</p>
全完了!</p>
自己幫著李家掩蓋頂替的對象,竟然是一位將軍的女兒?!</p>
劉國棟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陣陣發(fā)黑,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p>
他肥胖的手指死死摳住桌面邊緣,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喘習(xí)聲。.</p>
......</p>
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p>
張局長正悠閑地泡著茶,看著報紙。</p>
昨天李總親自打電話“道謝”,讓他心情大好。</p>
處理一個鬧事的農(nóng)民,不過是舉手之勞,還能賣李家一個人情,穩(wěn)賺不賠。</p>
“砰!”</p>
辦公室門被猛地撞開!</p>
劉副局長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是見了鬼一樣的驚駭,連門都忘了關(guān),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張…張局!炸…炸了!出…出大事了!”</p>
張局長被嚇了一跳,茶杯差點打翻,慍怒道:“老劉!慌慌張張像什么樣子!天塌了?!”</p>
“天…天真的塌了!”</p>
劉副局長沖到辦公桌前,雙手撐著桌面,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他指著窗外,又指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聲音帶著哭腔:</p>
“是…是昨天那個趙蒙生!凱旋廳那個!他…他是少將!共和國少將!胸前掛滿了勛章!一等功特等功!幾十塊�。 �</p>
“他…他現(xiàn)在扛著一口楠木棺材!正…正往軍區(qū)走!”</p>
“全城都轟動了!網(wǎng)上直播都瘋了��!”</p>
“張局!我們…我們昨天…我們昨天把他當(dāng)鬧事的農(nóng)民轟走了!還…還讓他去派出所登記…這…這他媽是將軍�。�!”</p>
“哐當(dāng)!”</p>
張局長手里的紫砂茶杯終于還是脫手了,滾燙的茶水和碎裂的瓷片濺了一地。</p>
他整個人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又因為巨大的沖擊力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書柜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p>
“少…少將?!趙蒙生?!”</p>
張局長那張國字臉瞬間扭曲變形,威嚴盡失,只剩下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p>
他昨天還居高臨下地敷衍著,打著官腔,把人踢去派出所......現(xiàn)在告訴他,那是一個胸前掛滿共和國至高榮譽的將軍?!</p>
一個為了失蹤女兒扛棺走向軍區(qū)的將軍?!</p>
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p>
巨大的恐懼如同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p>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仕途的終點。</p>
甚至......</p>
更可怕的下場!</p>
昨天那偏袒李家的每一句話,此刻都變成了催命符!</p>
“噗通!”</p>
張局長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直接癱軟在地板上,背靠著書柜,雙眼失神,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p>
旁邊的劉副局長也好不到哪去,臉色灰敗,靠著辦公桌腿,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p>
兩個平日里威風(fēng)凜凜的縣公安局巨頭,此刻如同兩條被抽了筋的癩皮狗,癱在狼藉的地板上,被無邊的恐懼徹底淹沒。</p>
......</p>
江寧縣駐軍軍區(qū)。</p>
時間仿佛在趙蒙生沉重的腳步聲中凝固。</p>
“哐!”</p>
“哐!”</p>
“哐!”</p>
軍靴踏地的悶響,如同戰(zhàn)鼓。</p>
陽光炙烤著大地,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軍綠色的軍裝,緊貼在掛滿勛章的胸膛上,金屬與布料摩擦,發(fā)出細微的聲響。</p>
胸前的幾十枚勛章,在烈日下反射著刺眼、冰冷、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p>
那光芒仿佛帶著硝煙和鐵血的氣息,沉重的要死。</p>
他肩上的那口漆黑楠木棺材,如同背負著一座沉默的山岳,散發(fā)著陰冷而肅殺的死亡氣息。</p>
與那身象征著無上榮耀的軍裝和勛章,形成一種私裂靈魂的強烈反差。</p>
在他身后,是黑壓壓的人群和如同蝗蟲般追逐的媒體車輛。</p>
長槍短炮的鏡頭死死鎖定著他,無數(shù)手機高舉著進行直播。</p>
網(wǎng)絡(luò)的浪潮早已沸騰,在線人數(shù)以幾何級數(shù)瘋狂飆升,各大平臺服務(wù)器都瀕臨崩潰!</p>
彈幕如同決堤的洪水,淹沒了屏幕:</p>
【臥槽臥槽臥槽!真是將軍?!這勛章!閃瞎我的狗眼!】</p>
【扛棺游街?!這什么魔幻現(xiàn)實主義?!】</p>
【天吶!那棺材看著就嚇人!將軍這是要干嘛?!】</p>
【軍區(qū)?!他要去軍區(qū)?!我的媽呀!要出大事了!】</p>
【快看!他停下了!在軍區(qū)大門前停下了!】</p>
【哨兵出來了!】</p>
【發(fā)生了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直播間卡爆了!擠不進去了!】</p>
【彈幕護體!我有點害怕!】</p>
【這壓迫感隔著屏幕都喘不過氣!】</p>
【將軍的眼神…好可怕…】</p>
趙蒙生終于走到了軍區(qū)駐地那莊嚴肅穆、戒備森嚴的大門前。</p>
門口持槍挺立的哨兵,顯然早已接到消息,雖然依舊保持著筆挺的軍姿,但那緊握鋼槍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p>
年輕而剛毅的臉上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凝重!</p>
目光,死死盯著趙蒙生肩上的棺材,和他胸前那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勛章墻!</p>
趙蒙生的腳步,停在了警戒線外。</p>
他緩緩地,將那口沉甸甸的漆黑楠木棺材,從肩上卸下。</p>
“咚——!”</p>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p>
棺材重重地落在了滾燙的柏油路面上,激蕩起一圈細微的塵土。</p>
那聲音如同悶雷,敲在所有人的心臟上,讓喧鬧的現(xiàn)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p>
連呼嘯的警笛聲和記者的嘈雜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p>
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那口棺材,和那個站在棺材旁、渾身浴汗、掛滿勛章的身影上。</p>
趙蒙生緩緩抬起右手。</p>
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布滿老繭,指縫間還殘留著干涸的暗紅色血跡,那是昨夜捏碎酒瓶、嵌著玻璃渣留下的傷。</p>
在死一般的寂靜和無數(shù)鏡頭的聚焦下。</p>
他伸出了左手食指。</p>
然后,毫不猶豫地,狠狠地按在了自己右手掌心那道尚未完全結(jié)痂、猙獰翻卷的傷口上!</p>
“嗤——!”</p>
細微的皮肉私裂聲仿佛被無限放大!</p>
殷紅的、溫?zé)岬孽r血,瞬間從傷口中涌出,順著他粗糙的手指蜿蜒流淌!</p>
他面無表情,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p>
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兇的要死!</p>
沾滿鮮血的手指抬起。</p>
然后,帶著一股傾盡所有悲憤與冤屈的力量,猛地落下!</p>
在無數(shù)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在數(shù)十個直播鏡頭瘋狂拍攝下!</p>
他用自己滾燙的鮮血,在那口象征死亡的漆黑楠木棺材的正面,一筆一劃,重重地寫下了一個觸目驚心、鮮血淋漓的大字:</p>
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