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我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坐在了飯桌前。</p>
媽媽端上一碗稀飯，一碟腌蘿卜。</p>
“快吃吧，吃完上班別遲到了。”</p>
她習(xí)慣性地嘮叨著。</p>
“你二哥昨晚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又談成一個大單子，就是太累了，聲音都啞了�！�</p>
媽媽的臉上，是那種混雜著心疼和驕傲的復(fù)雜表情。</p>
“我尋思著，再給他寄點海參過去，那東西補(bǔ)身體�！�</p>
我看著她布滿皺紋的臉，和那雙因為常年操勞而顯得渾濁的眼睛。</p>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疼。</p>
我放下筷子，拿出手機(jī)，點開那個視頻。</p>
我把手機(jī)推到她面前。</p>
“媽，你看看這個�！�</p>
視頻開始播放。</p>
嘈雜的人聲，明媚的陽光，然后是我二哥那張笑意盎然的臉。</p>
那句清晰的“媳婦，看鏡頭”傳了出來。</p>
媽媽臉上的表情凝固了。</p>
她拿起我的手機(jī)，湊到眼前，瞇著眼睛看了半天。</p>
然后，她猛地把手機(jī)摔在桌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p>
“林默！你安的什么心！”</p>
她的聲音尖利，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憤怒。</p>
“你從哪里找來的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合成的吧！”</p>
“你是不是看你哥現(xiàn)在出息了，你嫉妒他？”</p>
嫉妒？</p>
我看著她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忽然覺得很想笑。</p>
我沒有笑，只是平靜地看著她。</p>
“媽，這不是合成的�！�</p>
“你看那孩子的眉眼，你再看看二哥，一模一樣�！�</p>
“你胡說！”她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看你是瘋了！你哥為了這個家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就在背后這么捅他刀子？”</p>
“你對得起他嗎？對得起我們嗎？”</p>
爸爸從房間里走出來，他皺著眉，看著一地狼藉。</p>
“一大早吵什么？”</p>
媽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把手機(jī)塞到他手里。</p>
“你看看你女兒干的好事！不知道從哪弄了個假視頻，非說你兒子在外面有老婆孩子了！”</p>
爸爸接過手機(jī)，沉默地看完了視頻。</p>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沒有像媽媽那樣暴怒。</p>
他只是把手機(jī)還給我，聲音沙啞。</p>
“小默，這事……可能是個誤會�！�</p>
“你哥的為人，我們都清楚。他不是那種人�！�</p>
不是那種人？</p>
哪種人？</p>
一個把全家當(dāng)成血包，在外面逍遙快活的人嗎？</p>
我看著他們，一個暴怒，一個沉默，臉上都寫滿了對我的不信任。</p>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個外人。</p>
一個試圖破壞這個家庭“和諧”的入侵者。</p>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涌的委屈和冰冷。</p>
“是不是誤會，打個電話問問不就知道了？”</p>
媽媽像是被我提醒了，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機(jī)，撥通了林輝的號碼。</p>
她按了免提。</p>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通了。</p>
“媽，怎么了？這么早�！绷州x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p>
“輝輝啊，”媽媽的語氣瞬間變得小心翼翼，甚至帶著點討好，“你……你現(xiàn)在在哪呢？”</p>
“在公司啊，昨晚加班，就在辦公室睡了。這不剛醒，準(zhǔn)備去開早會�！彼卮鸬玫嗡宦�。</p>
我冷笑。</p>
他的公司，應(yīng)該是在那個叫“南城”的地方吧。</p>
他的辦公室，應(yīng)該是那張柔軟的大床吧。</p>
“哦哦，那……那你妹妹，昨天看到一個視頻……”媽媽有些語無倫次地把事情說了一遍。</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p>
然后，我聽到了林輝的一聲輕笑。</p>
那笑聲里，充滿了無奈和寬容。</p>
“媽，你說那個啊�！�</p>
“那是我一個朋友，他老婆孩子來這邊玩，我陪他們逛逛�！�</p>
“那孩子可愛，我就抱了一下，正好被拍進(jìn)去了�！�</p>
“小默也真是的，看到什么了就大驚小怪的�！�</p>
他的語氣，像是在說一個不懂事的妹妹。</p>
“她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讓她別胡思亂想�！�</p>
幾句話，輕描淡寫，就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p>
一個完美的，毫無破綻的理由。</p>
媽媽如釋重負(fù)地松了一口氣，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p>
“我就說嘛！我就說我們家輝輝不是那種人！”</p>
她對著電話，語氣里滿是歉意，“輝輝，你別怪你妹妹，她也是關(guān)心你。”</p>
“沒事，媽。都是一家人，我怎么會怪她呢�！绷州x的聲音聽起來那么大度，那么體貼。</p>
“讓她別多想了，好好上班吧。我先去開會了啊�！�</p>
電話掛斷了。</p>
媽媽立刻把矛頭對準(zhǔn)了我。</p>
“聽到了嗎？林默！你聽到了嗎！”</p>
“你哥都說了，是朋友的孩子！”</p>
“你非要鬧得家里雞犬不寧才甘心嗎？”</p>
“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你哥道歉！”</p>
爸爸也嘆了口氣，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著我。</p>
“小默，這次是你不對。快給你哥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p>
他們一唱一和，給我定了罪。</p>
我成了那個無理取鬧、嫉妒兄長、破壞家庭和睦的罪人。</p>
我看著他們理所當(dāng)然的嘴臉，心臟一寸寸地冷下去。</p>
原來，在他們心里，我哥說的話，就是圣旨。</p>
而我，連被信任的資格都沒有。</p>
我的解釋，我的證據(jù)，在他們根深蒂固的偏愛面前，一文不值。</p>
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p>
我沒有哭，也沒有爭辯。</p>
我只是覺得，很累。</p>
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對這個家，感到了徹底的厭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