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色”酒吧。</p>

    音樂的巨浪沖刷著耳膜，鐳射光束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切割著昏暗的空氣。</p>

    卡座里，溫綿指尖輕旋，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漾開一圈圈漣漪，映出她彎起的唇角。</p>

    她今天像一團行走的火焰，明艷，危險，帶著焚盡過往的決絕。</p>

    坐在對面的林悠悠，將一杯同款威士忌重重頓在桌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p>

    “為溫綿，”她一字一頓，眼神亢奮，“殺了過去的自己，從今天起，正式新生！”</p>

    溫綿仰頭，烈酒入喉，灼熱的刺痛感像一把鑰匙，擰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開關(guān)。</p>

    無比清醒，無比自由。</p>

    “我剛聽說你退婚的消息，差點開香檳慶祝！”</p>

    林悠悠湊近，聲音卻壓不住興奮的顫抖，“傅聿寒那個臭男人，你為他拔光了身上所有的刺，溫順得像只布偶貓，結(jié)果呢？”</p>

    “悠悠，”溫綿放下酒杯，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他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p>

    “對！過去式！”林悠悠一拍桌子，引來鄰桌側(cè)目，“從今往后，港城就是你的獵場！追你的男人能從太平山頂排到維多利亞港！"</p>

    "還有那個珠寶設計品牌，我?guī)湍懵?lián)系了巴黎新銳設計師大賽的渠道，資料發(fā)你了，這次誰也別想攔著你！”</p>

    林悠悠知道，溫綿不僅畫畫好，設計也是頂尖的。</p>

    溫綿心頭一暖。</p>

    全世界都當她是個戀愛腦的草包美女，只有林悠悠記得，她熱愛的東西是什么。</p>

    也記得她是如何為了傅聿寒一句“我喜歡能和我并肩作戰(zhàn)的女人”，親手將自己的才能掩蓋，學自己最不擅長的金融。</p>

    “悠悠，謝……”</p>

    “噓。”林悠悠攬住她的肩，霸道又溫暖，“你負責驚艷世界，我負責給你遞刀。咱們姐妹聯(lián)手，讓傅聿寒悔得把腸子都嘔出來！”</p>

    溫綿被逗笑，剛想開口，一道不合時宜的身影擋住了她們頭頂?shù)墓狻?lt;/p>

    來人一身花襯衫，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眉，臉上是玩味笑，但也難掩帥氣的臉龐。</p>

    傅聿寒的發(fā)小之一，陸行舟。</p>

    “小綿羊，”他語調(diào)輕浮，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在她張揚的紅裙上逡巡，“一個人借酒消愁？”</p>

    他刻意無視了一旁已經(jīng)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林悠悠。</p>

    溫綿甚至沒掀一下眼皮。</p>

    她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隨意滑動，仿佛眼前站著的，只是一團會發(fā)聲的空氣。</p>

    被無視得如此徹底，陸行舟臉上的笑意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p>

    什么情況？</p>

    以前的溫綿，見了他總要客客氣氣地叫聲“行舟哥”，指望他能在傅聿寒面前美言幾句。</p>

    今天這是……吃錯藥了？</p>

    “姓陸的！”林悠悠像只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小豹子，霍然起身，“你哪只狗眼看見我們綿綿是一個人了？滾遠點，別在這兒污染空氣！”</p>

    陸行舟這才將目光轉(zhuǎn)向她，挑了挑眉：“林悠悠？你也回來了。”</p>

    “我回不回來關(guān)你屁事！”林悠悠下巴高抬，“給你三秒鐘，從我們眼前消失！別影響我們慶祝�！�</p>

    “慶祝？”陸行舟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繞開林悠悠，視線再次鎖住溫綿，“慶祝老傅不娶你？”</p>

    這話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p>

    溫綿終于有了反應。</p>

    她放下手機，緩緩抬頭。</p>

    那張明艷到極致的臉上，漾開一抹極淡的，幾乎可以稱之為憐憫的笑意。</p>

    “行舟哥，”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瞬間攫住了周遭所有人的心神，“你的消息，過時了�！�</p>

    她頓了頓，紅唇輕啟，每一個字都清晰、冰冷、且殘忍。</p>

    “不是他不娶我�！�</p>

    “是我，不要他了�！�</p>

    陸行舟臉上的笑容，寸寸碎裂，徹底消失。</p>

    他死死盯著溫綿，試圖從那雙漂亮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絲的逞強與偽裝。</p>

    可什么都沒有。</p>

    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坦然，和冰冷的疏離。</p>

    仿佛“傅聿寒”這三個字，于她而言，不過是一件穿舊了，可以隨手丟進垃圾桶的衣服。</p>

    陸行舟的心，猛地一沉。</p>

    一個可怕的念頭竄上腦海。</p>

    完了。</p>

    阿聿這次，好像真的……玩脫了。</p>

    “綿綿，別鬧了�！彼�收起那副吊兒郎��?shù)淖藨B(tài)，語氣透著前所未有的焦急，“阿聿他那個人……”</p>

    “停�！�</p>

    溫綿抬起一只手，打斷了他。</p>

    她站起身，鮮紅的裙擺如流動的熔巖。</p>

    她走到陸行舟面前，身高明明矮他一截，氣場卻形成碾壓之勢。</p>

    “陸行舟，”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是他的朋友，不是我的。”</p>

    “所以，收起你那套廉價的說辭。”</p>

    “還有，”她微微傾身，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氣聲說，“回去告訴傅聿寒，我溫綿丟的東西，沒有撿回的道理�！�</p>

    說完，她轉(zhuǎn)身坐回卡座，端起酒杯，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p>

    “快走吧你，別耽誤我們找男模�！绷钟朴频闪怂�一眼��</p>

    陸行舟倉皇地轉(zhuǎn)身，擠出人群，掏出手機，撥通號碼。</p>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聲音都在抖。</p>

    “老傅……你最好，現(xiàn)在，立刻，馬上過來‘夜色’！”</p>

    “你的小綿羊快入狼口了！我他媽……搞不定了！”</p>

    掛斷電話，陸行舟甚至不敢再回頭看一眼。</p>

    而卡座里，溫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jié)M。</p>

    一杯，又一杯。</p>

    灼熱的液體也無法驅(qū)散那股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p>

    林悠悠看著她這樣，心疼得快要碎了，嘴上說不愛了，可十年哪能說放就放的，卻又不知如何勸慰。</p>

    沒過多久，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穿過舞池中凝固的人群，一步步走來。</p>

    他身上那件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裝，與這里迷亂的聲色格格不入，像是踏入凡間的暗夜君王，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p>

    傅聿寒。</p>

    他的視線，像兩把淬了冰的利刃，死死釘在溫綿身上。</p>

    從她臉上精致卻陌生的妝容，到她身上那條刺眼到讓他想撕碎的紅裙。</p>

    最后，落在那只因為端杯太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的手上。</p>

    溫綿似乎也察覺到了這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緩緩抬起頭。</p>

    四目相對。</p>

    她的眼神，在看清來人時，先是片刻的恍惚，隨即，那抹嘲弄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p>

    她沒有起身，甚至沒有說話。</p>

    只是舉起酒杯，隔著數(shù)米的距離，朝他遙遙一敬。</p>

    然后，當著他的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p>

    動作挑釁，眼神輕蔑。</p>

    傅聿寒的瞳孔，猛地一縮。</p>

    他邁開長腿，幾步走到卡座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p>

    林悠悠想站起來，卻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動彈不得。</p>

    “溫綿�！�</p>

    傅聿寒開口，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p>

    “鬧夠了，跟我回家�！�</p>

    溫綿笑了。</p>

    她抬起迷離的眼，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商品。</p>

    “你誰��？”</p>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帶著七分醉意，三分惡意，大膽地戳了戳他價值不菲的西裝。</p>

    “悠悠，我好像......好像看見阿聿哥哥了�！�</p>

    她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下巴，酒氣混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鉆入他的呼吸。</p>

    “可惜啊……”</p>

    她輕輕呢喃，聲音里帶著致命的蠱惑與殘忍。</p>

    “他才不會管我�！�</p>

    傅聿寒周身的氣壓，瞬間降至駭人的地步。</p>

    他沒有再廢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p>

    “啊……疼……”</p>

    溫綿吃痛地蹙眉，卻依舊在笑，“你弄疼我了，帥哥�！�</p>

    她另一只手胡亂地攀上他的脖頸，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耳廓。</p>

    “不過，你的味道……和他真像。”</p>

    “我以前……好喜歡這個味道�！�</p>

    “但是現(xiàn)在……不能再喜歡了……”</p>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化作一句破碎的嘆息。</p>

    “要不，你娶我吧！反正你長得像傅聿寒�！�</p>

    “娶我你也不虧�！�</p>

    傅聿寒心頭一顫。</p>

    將她打橫抱起，動作溫柔。</p>

    “傅聿寒！你放開綿綿！你個……”林悠悠反應過來，沖上去想攔。</p>

    “哎哎哎，姑奶奶，你就別摻和了，我送你回去�！�</p>

    陸行舟立馬過來捂住林悠悠的嘴巴，將人連拖帶拽的拉了出去。</p>

    傅聿寒抱著懷中還在不安分扭動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出酒吧。</p>

    將她輕塞進賓利的后座。</p>

    他關(guān)上車門，坐進駕駛位，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秦放的電話。</p>

    那頭傳來秦放慵懶的聲音：“傅總，這么晚……”</p>

    “兩件事。”</p>

    傅聿寒的聲音冷得不帶一絲人氣，眼神透過后視鏡，死死鎖住后座那抹刺眼的紅色。</p>

    “一，明日一早公布溫傅兩家聯(lián)姻，訂婚宴準備好！”</p>

    “二，通知民政局，一小時后，我要在婚姻登記系統(tǒng)里，看到我的名字，出現(xiàn)在溫綿的配偶欄上。”</p>

    “聽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