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晨兩點，CBD的寫字樓依舊亮著零星燈火，沈硯辦公室的燈是其中最亮的一盞。</p>
落地窗外是沉睡的城市，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襯得室內(nèi)愈發(fā)安靜。沈硯靠在真皮座椅里，指尖夾著支煙，煙灰積了長長一截，他卻沒動，目光落在面前的文件上，眉頭微鎖。</p>
桌上的咖啡換了第三杯，早已涼透。下午那個新能源項目的審批出了點小紕漏，雖不致命，卻足夠讓他這幾天不得安生。手機在一旁震動不停，是下屬發(fā)來的補救方案，字里行間透著小心翼翼的試探。</p>
他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語氣簡潔到近乎冰冷：“邏輯不通，重做。明早八點前要看到能落地的東西。”</p>
發(fā)送完畢，他將手機扔回桌面，長長吐出一口煙。煙霧在燈光下散開，模糊了他眼底的疲憊，卻更凸顯出下頜線的冷硬。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額角輕輕按壓，動作帶著長期高壓工作留下的習慣性僵硬，卻莫名有種沉郁的性感——那是成熟男人在應(yīng)對壓力時，獨有的克制與張力。</p>
煙快燃到底時，他才慢悠悠地將其按滅在水晶煙灰缸里，發(fā)出輕微的“滋啦”聲。拿起文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指尖劃過玻璃上的霓虹倒影。</p>
窗外的北京像頭蟄伏的巨獸，白天的喧囂褪去，露出鋼筋水泥的骨架。他從小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熟悉這里的每一條胡同，也清楚這座城市底下涌動的權(quán)力與欲望。父親常說，站得越高，越要沉得住氣。他一直做得很好，只是偶爾在這樣的深夜，會覺得這城市的光，亮得有些刺眼。</p>
手機“�！钡仨懥艘宦�，是條微信消息。他本以為又是工作，掃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是“大院子弟”群——那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幾個發(fā)小，都是軍區(qū)大院里一起爬墻上樹、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p>
陳讓率先冒泡：@沈硯 睡了沒？這周末有英仙座流星雨，老地方露營去不去？</p>
緊跟著是趙磊：算我一個！最近局里事多，正好出去透透氣。沈大老板別又說忙啊，再忙也得給星星個面子。</p>
李馳：+1，我讓我爸那邊的營地清場，保證沒人打擾。沈硯必須來，上次說好的燒烤局你就放鴿子了。</p>
群里吵吵嚷嚷，還是當年那副沒正經(jīng)的樣子。沈硯看著屏幕，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這群人，不管各自如今在什么位置，湊到一起，總還像當年在大院里追著跑的毛頭小子。</p>
他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敲下一個字：去。</p>
消息剛發(fā)出去，群里瞬間炸了鍋。</p>
陳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沈總居然有空？</p>
趙磊：我就說吧，流星雨的面子還是大。沈硯，這次可別帶工作啊，誰帶文件誰負責烤全羊！</p>
李馳：附議！蘇晚那姑娘要不要一起？上次在高爾夫球場，她贏你那桿夠颯的，帶出來認識認識？</p>
看到“蘇晚”兩個字，沈硯的指尖停住了。</p>
腦海里又閃過那個畫面：午后的陽光下，她揮桿后回頭，眼里閃著狡黠的光，像只得逞的小狐貍。還有晚宴上，她被林熙芷調(diào)侃時，坦然又帶點不服輸?shù)臉幼印?lt;/p>
他沒立刻回復(fù)，轉(zhuǎn)身走回辦公桌，重新拿起那疊讓人頭疼的文件。指尖劃過紙頁上的條款，心思卻有點散。</p>
那姑娘確實跟他平時接觸的人不一樣。不怯場，不刻意討好，贏了他不藏著掖著，被冷落了也不惱，眼里的光一直亮堂堂的，像有股用不完的勁兒。</p>
有點……像年輕時的自己？不，比他當年更鮮活，少了點被規(guī)矩磨出來的沉悶。</p>
群里還在聊，陳讓已經(jīng)開始張羅著分工，趙磊在討論帶什么酒，李馳則鍥而不舍地@他：沈硯，問你呢，帶不帶蘇晚？</p>
沈硯拿起手機，指尖懸在鍵盤上，片刻后，回了句：你們問她。</p>
發(fā)完便退出了群聊，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重新投入工作。只是這一次，眉頭似乎舒展了些，連帶著看文件的速度都快了幾分。</p>
凌晨四點，辦公室的燈終于滅了。沈硯走出寫字樓，司機早已等候在門口。坐進車里，他閉上眼，沒說話。</p>
司機識趣地沒問，平穩(wěn)地發(fā)動了車子。車窗外，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早起的清潔工已經(jīng)開始清掃街道，這座城市正在慢慢蘇醒。</p>
沈硯靠在后座上，呼吸漸漸平穩(wěn)。夢里似乎有片草地，有人笑著沖他揚手，陽光落在那人發(fā)梢，亮得晃眼。</p>
他很少做夢，更少見這樣明快的場景。再次睜開眼時，車已到了家樓下。他揉了揉眉心，推開車門，清晨的風帶著涼意吹過來，讓他清醒了幾分。</p>
周末的露營……他看著天邊的微光，眸色沉靜。</p>
或許，偶爾離開這鋼筋水泥的叢林，也不是什么壞事。</p>
至于那個叫蘇晚的姑娘去不去……</p>
他緩步走進樓道，嘴角噙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淺淡笑意。</p>
隨緣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