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曠的校場(chǎng)寂靜一片，好像遠(yuǎn)處的操練聲都小了許多。</p>
楚繁音凌烈的目光掃過眾人。</p>
“無論楚嵐伊是否叛國，她曾為大梁灑下的鮮血，不容抹殺！更不容你們恥笑！”</p>
可下一刻，有人狠狠出聲。</p>
“一個(gè)女人怎能做出如此功績(jī)，怕是跟真正的功臣睡了，才有如此盛名！”</p>
我渾身血液寸寸虞結(jié)，還沒待我反應(yīng)過來，楚繁音怒喝一聲：“閉嘴！”</p>
我看見楚繁音丟開長槍，赤手空拳的沖了上去。</p>
可她身手再好，也終究寡不敵眾。</p>
我看著那些人瘋了一樣毆打她，拳拳到肉。</p>
我拼命的攔住那些人的拳腳。</p>
“住手！你們這群瘋子！”</p>
“我楚嵐伊沒有叛國！沒有！”</p>
我眼前一片血紅，可我除了一遍遍的嘶吼，什么都做不了。</p>
楚繁音被打的嘴角染血，忍受著那些人的拳腳，搖搖晃晃的站起。</p>
“爹爹說過，楚家人，從不跪地求饒……”</p>
我的淚驟然奔涌而出！</p>
陳博榮也聽到了這句話，眉間的疤漫出戾氣。</p>
“不跪？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骨氣！”</p>
下一刻，他撿起那桿長槍，重重朝楚繁音的膝窩砸去！</p>
清脆的骨裂聲刺入我耳中。</p>
我目眥欲裂：“不要！”</p>
當(dāng)夜，楚繁音是被人抬回將軍府的。</p>
我跪在她身邊，碰都不敢碰她，只能嘶吼：“來人！救救她！來人！”</p>
這一刻，我恨極了我自己，為何要輸?shù)裟菆?chǎng)仗！</p>
為何代替楚繁音受此折磨的不是我！</p>
終于有人出來，急急將我姐抬進(jìn)了府，我娘跌跌撞撞的沖過來，險(xiǎn)些暈過去。</p>
直到后半夜，府中人才終于請(qǐng)來了大夫。</p>
我站在門口，看著大夫一番診治后，重重嘆了口氣。</p>
“夫人，您女兒這腿傷……難治�！�</p>
我娘嚇白了臉，不住的懇求：“大夫，無論您要多少診金我們都出，您救救我女兒�！�</p>
大夫搖了搖頭，將藥方放在我娘手里。</p>
“一日三服，她哪怕好了，日后，這右腿也難恢復(fù)如初了�！�</p>
我整個(gè)人都愣在了那里，明明烈日當(dāng)頭，我卻如墜冰窖。</p>
等我回過神來，我娘已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p>
她沖進(jìn)祠堂，撲的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p>
“各位先祖，救救我女兒，她的腿不能壞啊！”</p>
“亡夫死時(shí)年僅三十，小女嵐伊更是早夭，如今將軍府只剩我和繁音�！�</p>
“繁音生來性傲，從小便立志殺盡賊寇以身報(bào)國，可若成了瘸子她要怎么辦！”</p>
“求先祖憐憫，求先祖憐憫！”</p>
“嵐伊，你也在天上保佑你姐啊。”</p>
我一怔，卻見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的靈位，竟列其上！</p>
原來不知何時(shí)，娘親早已將我歸于先烈之側(cè)，日夜供奉。</p>
我娘說：“嵐伊，這些年你姐姐很苦，你別恨她，要保佑她�！�</p>
淚倏然落下，我哽咽出聲：“娘，我不恨她，我只恨自己�！�</p>
我對(duì)著祖宗牌位跪了下去。</p>
“求先祖顯靈，若能換回我姐姐的腿，我愿魂飛魄散，永不超生！”</p>
三日后，楚繁音醒了，娘親沒敢跟她說斷腿的事。</p>
可我分明看見，在娘走后，她摸著那只斷腿，眼周血紅。</p>
我苦笑一聲：“娘，你失算了�！�</p>
楚繁音從軍多年，怎可能連這種事都判斷不出。</p>
這天，我跟著娘又到了祠堂。</p>
我與她一同跪下，祈求先祖顯靈，讓繁音病愈如初。</p>
可這時(shí)，門外有腳步聲響起，夾雜著下人驚惶的聲音。</p>
“大姑娘，您的腿還不可下地��！”</p>
我驚的扭頭，卻見楚繁音拖著斷腿，一步一挪的走進(jìn)來。</p>
她盯著我的牌位，眼睛好似染血。</p>
“您果然給她刻了牌位，讓她入了祠堂！”</p>
我站起身，看著她眼中的狠與恨，心如刀絞。</p>
“姐姐，是我的錯(cuò)，不怪娘。”</p>
娘親有些無措：“繁音，我只是想求先祖保佑�！�</p>
楚繁音陡然爆發(fā)起來：“那她又算什么！”</p>
“您可有想過，我們?yōu)楹螘?huì)變成今天這樣！我又為何變成這樣！都是因?yàn)槌䦛挂吝@個(gè)叛國賊！”</p>
我娘下意識(shí)開口：“她不是�！�</p>
她握住楚繁音的手：“你趕緊回去躺著，會(huì)好起來的�！�</p>
楚繁音重重甩開她的手：“好起來？我已然注定殘廢，如何能好起來！”</p>
我娘不慎朝后仰倒，卻撞到了我的靈位。</p>
啪！</p>
我的靈位，就這么裂成了兩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