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個時候，我多希望自己的意識再模糊一點，那樣就看不到賀儀光脖子上那條，我親手織給裴舒晚的圍巾。</p>

    她拿走后，我問過很多次，圍巾呢？</p>

    她只說忘了。</p>

    原來是給了賀儀光。</p>

    她分明可以扔掉的，卻換了一種方式羞辱我。</p>

    我不意外，反而由衷感受到一股平靜，興許就是那一秒，裴舒晚消耗完了我對她所有的愛意與虧欠，連帶著小馳的死，一起葬送了。</p>

    黃粱夢醒，我婚內(nèi)喪子，一無所有，她新人在側(cè)，得償所愿。</p>

    身處醫(yī)院的人來人往里，我想起這些年許多次，我送給裴舒晚的絲巾，被賀儀光拿去當抹布。</p>

    她媽媽忌日，我等到深更半夜，卻在賀儀光的朋友圈刷到一條“你總是這么讓人心疼”，就連我一針一針織好的圍巾，都戴在了賀儀光脖子上。</p>

    那是我偷偷跟著母親學的，是我第一次織，送給裴舒晚的時候，我忐忑得想要得到她一個笑，可是沒有。</p>

    她只是接過，然后道：“下次別再費這個心思了�！�</p>

    她是想要告訴我，我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可我只是想要彌補，想要得到她的認可，而那個時候，站在我身旁拽著我衣擺安慰我的人是小馳。</p>

    他說：“爸爸別傷心，媽媽只是嘴硬�！�</p>

    傻孩子，如果是對喜歡的人，怎么會嘴硬？</p>

    她對賀儀光，就從不嘴硬。</p>

    5小馳死后的半個月。</p>

    我開始靠止疼藥物存活。</p>

    身體的流逝會加重疼痛，我無法承受，只好吃止疼藥抵抗，每次嘔吐后我都像是一具空殼子，肚子里胃里都空了，再發(fā)展到喝一杯水都會痛。</p>

    要吃很多止疼藥，抱著小馳最喜歡的小熊才能睡得著，昏昏沉沉中我總在想，小馳去世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疼。</p>

    他沒有止疼藥可以吃，走的時候應(yīng)該很痛苦。</p>

    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他。</p>

    我的小馳……</p>

    在意識消散之前，我聽到了一下一下的敲門聲，要不是痛感還在，我大約要把這當成索命的鐘聲。</p>

    門前站著的梁醫(yī)生，讓我的表情更加難看了。</p>

    她以前可沒這么纏人的，我求她給我講題，她都是愛答不理的，要多冷淡有多冷淡，這會兒是怎么了？</p>

    “唐崇，你的狀況很不好，應(yīng)該盡早去醫(yī)院檢查身體。”</p>

    她是醫(yī)生，是位好醫(yī)生，一眼就可以分辨我的病情好壞。</p>

    梁平霜的樣貌跟過去比變化不大，長開了一些，眉眼間的倨傲更重了，像裴舒晚所說，她是清高的，清高的人，是受不了侮辱的。</p>

    死之前還要得罪人，我實在不忍心。</p>

    “梁醫(yī)生，你是沒有病人嗎？”我竭力將自己演繹成一個刻薄的男人，“多讓我做幾項檢查，你可以拿多少抽成？”</p>

    梁平霜眼皮跳了跳，“唐崇……”</p>

    “我給你錢，你別纏著我了�！�</p>

    說完。</p>

    我走進屋子里拿錢塞給她：“這些夠不夠？”</p>

    梁醫(yī)生走了。</p>

    也是，誰會縱容一個無理取鬧的病人，孤零零地死去，就是我最好的結(jié)局。</p>

    吞下藥片，拉上窗簾正要休息時，樓下兩道身影落入眼簾中。</p>

    是梁平霜與裴舒晚。</p>

    她怎么會找到這里來？</p>

    這個時候，她不應(yīng)該與賀儀光在一起嗎？</p>

    兩人正在爭吵，眼見要動起手來，我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沖下樓，想也沒想擋在中間，強壓著喉頭的酸癢，無力抬眸。</p>

    “……你來這兒干什么？”</p>

    裴舒晚還是那個樣子，站在晚風中，大衣衣角與風輕擺，月光落在她精致的五官上，平白鍍上了一層清冷疏離，她看著梁平霜的眼神是極具敵意的，跟讀書時一樣，只要撞見梁平霜用我的東西，或是替我打水，都要生半天的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