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夜,兩道圣旨從宮中傳出。</p>
一封送去將軍府并廣而告之,封黎佑為大將軍王,世襲罔替,永不削爵!這還是大朔建國以來第一位異姓王。</p>
一封送去顧府,封黎雲(yún)清固寧郡主,其子可享南三郡封地及俸祿。</p>
蕭君珩乘著馬車先去了將軍府,看著偌大的門庭,卻只有三兩小廝丫鬟出來接旨,心里泛起酸意。</p>
他放下車簾,掩去眼中情緒,低聲道:“去顧府�!�</p>
顧之安如今乃金陵最炙手可熱的從二品官員,年不過三十的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聽說黎雲(yún)清故去后,已有權(quán)貴人家旁敲側(cè)擊的打聽過他續(xù)弦的事。</p>
只是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p>
蕭君珩站在將軍府,看著光鮮的牌匾,思緒卻飄遠。</p>
他與顧之安多年情誼,這顧府,他也帶著黎月安來過許多次。</p>
也是因為這樣,黎雲(yún)清才得以跟顧之安相識。</p>
否則,一個在沙場征戰(zhàn)的女將軍,一個咬文嚼字的文臣,根本不會有什么交集。</p>
不多時,一個清雋的身影緩緩靠近,蕭君珩臉上剛扯出一點笑,卻見顧之安跨出門檻,朝他跪下。</p>
“微臣,見過攝政王殿下。”</p>
蕭君珩臉色倏的一變,只是顧之安下一句話,便讓他徹底愣在那里。</p>
“還請攝政王準許微臣解官還鄉(xiāng)�!�</p>
蕭君珩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他怔然看著顧之安。</p>
不過半月,曾被金陵贊譽公子世無雙的大學(xué)士,如今胡子扎拉,一臉頹敗。</p>
他懷中抱著一個襁褓,身側(cè)是一個蹣跚學(xué)步明眸皓齒的男童,甚至要拉著他的衣角才能站穩(wěn)。</p>
蕭君珩指尖泛冷,他突然想起,顧之安對黎雲(yún)清的愛,并不比他對黎月安的少半分!</p>
一時間,他指尖泛冷,卻只能干澀開口:“之安,本王知道,你怨本王,可……”</p>
可什么呢?蕭君珩說不出。</p>
他只能走上前,按住顧之安的肩膀,一字一頓:“之安,你給本王三年時間,三年后,這條命,我會還給他們。”</p>
顧之安抬頭看他,眼底的懷疑如同利刃,直直刺入蕭君珩心底。</p>
蕭君珩心中陡然涌起火氣,他壓抑著聲音:“周雪落跟南疆余孽勾結(jié),給我種下情蠱,讓我徹底忘了曾經(jīng)的記憶,之安,本王也不想!”</p>
顧之安冷冷勾唇:“攝政王,你既說是情蠱,那不該是只有月安一人受到傷害嗎?”</p>
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掙開蕭君珩這個武夫的手掌,站起身來。</p>
“可你不惜假傳圣旨,讓長錚上戰(zhàn)場,讓他無糧無兵被那些蠻夷萬箭穿心!”</p>
“而我的雲(yún)清,我的妻子!她上戰(zhàn)場的那一夜,我跪在你面前,求你放過她,可你說什么?”</p>
“你說黎家人既然想當忠烈,自然要刻在碑上!”</p>
“甚至,在雲(yún)清的靈樞前,我?guī)е⒆尤ィ瑓s只能在她面前逼著自己說出孩子與她毫無關(guān)系!”</p>
顧之安近乎瘋魔,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扯住蕭君珩的領(lǐng)子。</p>
“攝政王可知,我有多厭惡這文臣的身份!攝政王可知,我連自己妻子的尸身都不能接回來的悲哀!”</p>
“如今,攝政王卻將一切推為情蠱,我要如何相信!你抬頭看看天,他們又怎么會信!”</p>
蕭君珩什么都說不出來,心底驟然涌上的苦痛比蠱蟲更痛。</p>
在他選擇親手毀掉將軍府,成就他們的滿門忠烈時,就注定不會再有人信他。</p>
這一刻,蕭君珩像是數(shù)九寒天落入水中的人,冰冷的窒息感席卷全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