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照珩似乎不想面對，他身形瞬間緊繃，聲音也越來越低。</p>

    “阿云，我，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但到底是我的孩子，我們彼此都……先冷靜一下�！�</p>

    一向能在朝堂上舌戰(zhàn)群儒的小侯爺，這般結巴，實屬難得。</p>

    可他不知道，七年來我已經(jīng)沒有比此刻更加冷靜的決定。</p>

    在我們冷戰(zhàn)期間，遠居外宅的老夫人已經(jīng)得知了沈燦月懷孕的消息，大喜過望，直接接了沈燦月過去住。</p>

    很快，老夫人就和我父親做主，稱我失德，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犯了七出之罪，擇日就要迎庶妹入府為妾。</p>

    陸照珩沒有反對。</p>

    糾纏數(shù)日，他一直躲在外面辦公差，不肯回來。</p>

    小侯爺要納妾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p>

    他終于肯再來見我。</p>

    陸照珩想要握住我的手，卻被我躲開，伸出的手停留在空氣中，倒顯得十分傷情。</p>

    我不聲不吭，拿出了早已替他擬好的休書。</p>

    “簽好了這休書，你放我自由，我也還你清凈，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p>

    陸照珩看都沒看休書一眼，只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半晌，默默垂下了頭。</p>

    “阿云，我也是需要傳宗接代的�！�</p>

    我忽然感到一陣可笑。</p>

    七年了，年少情深，也終究敵不過這冰涼的四個字，傳宗接代。</p>

    “孩子生下來交給你帶，至于你妹妹，就把她扔到外面宅子里養(yǎng)著，就當養(yǎng)條阿貓阿狗了，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p>

    他近乎懇求，我卻諷刺回應。</p>

    “你就這樣對待為你生孩子的女子，可見無論于我，還是沈燦月，都是負心人�！�</p>

    “我只想要和離，若你不肯簽字，我自己去書房尋你的私印便是�！�</p>

    我轉頭要離開，陸照珩卻在冷的夜風中突然抱住我，從背后環(huán)住我的腰身，緊緊的。</p>

    仿佛在拼命抓住風箏的線，害怕隨時失控飛走。</p>

    “阿云，我不許你離開我�！�</p>

    我輕笑，“當初你我成婚時，彼此立下此生一雙人的承諾，如今契約既毀，我為你騰空，正好迎妹妹為正室，有何不好？”</p>

    陸照珩卻仿佛什么都聽不進去。</p>

    男人總是這樣，既要也要，滿嘴荒唐誓，半點也做不得數(shù)。</p>

    他一個打橫將我抱起，在我的驚呼下，徑直將我推到了床上。</p>

    他邊解腰帶，邊紅著眼喘息：“上次未和夫人完成的周公之禮，今晚合該補上�！�</p>

    我安靜地看著他，既熟悉又陌生。</p>

    正如無數(shù)個春情搖動的夜，我深深迷戀著這雙眼睛。</p>

    現(xiàn)在里面只剩下滿目荒蕪，他與我，都無半分情欲。</p>

    腰間系帶被暴躁地抽開，陸照珩準備吻過來時，我伸出顫抖的手臂。</p>

    “砰！”</p>

    床頭的邢窯白瓷應聲而碎。</p>

    我聲音顫抖，將碎瓷抵在了他脖頸，鋒利的瓷片劃破了他的皮膚。</p>

    猩紅蜿蜒流下，滴在了我的眉心，是他的血。</p>

    “你如果再碰我，我馬上殺了你，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p>

    陸照珩猛然怔住了，顯然沒有料到我如此激憤。</p>

    那是昔日一起南下江南時，他到官窯里親自為我燒制的瓷器，還篆刻著我的名字，我一直視作珍寶。</p>

    他曾牽著我的手，指天發(fā)誓：</p>

    “我陸照珩，此生只有沈輕云一個妻子，你我之間沒有和離，只有喪偶�！�</p>

    可我們終究是走到了反目成仇的這一步。</p>

    這時，門口的小侍衛(wèi)聽到動靜闖了進來，警惕地拉開陸照珩。</p>

    “侯爺，請自重�！�</p>

    他是我從娘家?guī)н^來的近衛(wèi)，只對我忠心耿耿。</p>

    陸照珩終于沒有再繼續(xù)下去。</p>

    他悲憤地捂住自己的傷口，踉蹌退后了幾步。</p>

    “阿云，我可以給你休書，但你記住，離開了侯府，你什么也不是�！�</p>

    在他憤而轉身出門的那一刻，我扶著床檐，猛然吐出了一口黑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