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p>
第二日，我與聶寒山大婚當(dāng)日的事被傳得滿城風(fēng)雨，就此我從人人艷羨的太傅之</p>
女淪為了全城的笑話。</p>
宮里的陛下和太后娘娘知曉了此事，將聶寒山召進(jìn)宮狠狠地痛斥了一番，太后與</p>
皇后又特意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宮婢，帶著諸多的賞賜過來安撫于我，順帶著對那</p>
位柳姨娘進(jìn)行敲打。</p>
事畢之后，我?guī)е诀哏赀^去看她。</p>
畢竟這位柳姨娘身子?jì)扇�，迎風(fēng)便害病，那可是聶寒山的心肝寶貝，可欺負(fù)不</p>
得！</p>
我譏誚地翹了翹唇，剛走到門外，便見那位柳姨娘抽泣著縮在聶寒山的懷里，尋</p>
求安慰。</p>
她仰著頭，雙眸含淚，大滴大滴的水珠不要錢一般從眼角滑落，當(dāng)真是楚楚可</p>
憐。</p>
[寒山你信我，我不是故意要攪擾你和王妃的大婚之禮，都是我這個(gè)身子不爭</p>
氣，媽媽和小環(huán)也都是因?yàn)閾?dān)心我，這才……</p>
說著又咳嗽了幾聲，聶寒山熟稔地替她拍背。</p>
柳姨娘的身子在京城里不算是秘密，據(jù)說是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為了救聶寒山落下的病</p>
根，具體情形不知，但因此聶寒山對她厚愛有加。</p>
生死相交，如此深情厚誼，旁人如何比得過？</p>
而我也沒想比過。</p>
跟在我身后的琥珀有些看不下去了，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提醒了下。</p>
這時(shí)兩人才算是注意到了我。</p>
柳姨娘抬頭看向我，露出了蒼白又討好的笑：「王妃。J說著還想勉強(qiáng)支撐起身</p>
子下床來給我行禮，只是半道上又跌回了聶寒山的懷里。</p>
見狀，我也懶得搭理她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當(dāng)即和藹大方地說道：「妹妹身子</p>
不好，就別下床了，安心休養(yǎng)才是�！�</p>
[都是妾身不爭氣，今日原該我去正院為夫人奉茶，居然還勞煩夫人過來看我，</p>
實(shí)屬大不該，昨日更是擾得王爺和王妃一日不寧，實(shí)屬罪過�！�</p>
[妹妹說這話就見外了，那都是些不懂事的丫鬟婆子做出的事，切莫為她們著</p>
惱，傷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昨兒個(gè)太醫(yī)來看過了，怎么說啊?]我言笑奕奕，對</p>
她的示弱全盤接受，順帶著也確實(shí)對她的病有些好奇。</p>
「就是心絞痛的老毛病，受不得風(fēng)、受不得氣，也多虧王爺這些年的照顧才殘喘</p>
度日，王妃不必放在心上，平時(shí)里多休息休息就好。J</p>
她答得溫和，卻是字字含有珠璣。</p>
受不得風(fēng)、受不得氣，王爺看重，那可不就是在明示我別想用王妃的身份來壓她</p>
嗎？</p>
按規(guī)矩，她這個(gè)做姨娘，每日應(yīng)當(dāng)?shù)秸縼沓炕瓒ㄊ〉姆��？杉热蝗硕歼@么說</p>
了，身體不好，若是出了事，那可不就是我的事嗎？</p>
我淺笑了下，正好我也不想見她。</p>
我對聶寒山?jīng)]有想法，一心只想著在院中安閑度日，當(dāng)即便是偷快大度地說道：</p>
[妹妹說這話，可就讓姐姐心疼了，既然身體不好，以后像什么省昏定省之類的</p>
也不必了，妹妹好生將養(yǎng)著就好�！�</p>
我的大度顯然聶寒山很滿意，又是一番交談后，門外端了熱氣騰騰的湯藥過來。</p>
由丫鬟們服侍著她喝下休憩后，我同聶寒山一同出了芳院。</p>
走到半道上，聶寒山突然說道：「柔柔身體不好，今后恐怕得麻煩夫人了�！�</p>
我愣了一瞬，這才反應(yīng)過來。</p>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要將照顧柳姨娘的事情扔到我的頭上。</p>
我剛才說了那么多，無非就是想要將這個(gè)燙手山芋甩出去，畢竟照顧好了，不一</p>
定會有獎(jiǎng)賞，照顧不好卻是一定會遭受不滿。</p>
他是覺得我大度，就可以得寸進(jìn)尺嗎？</p>
我強(qiáng)忍著心頭的怒火，直視著他的眼睛，冷淡地說道：「王爺這有什么麻煩的，</p>
妾身沒進(jìn)府之前，底下人也是伺候得好好的，一應(yīng)的吃穿用度照舊便是。比起妾</p>
身，想必府里的管家和嬤嬤們更清楚該如何照料病人，也不瞞王爺，妾身的身體</p>
也不是很好，王爺愿意的話，也可以等回門時(shí)，問問妾身的母親�！�</p>
我的母親本就因?yàn)槲乙藿o聶寒山而郁郁寡歡，在聽說了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后，更</p>
是直接病倒。</p>
我雖然擔(dān)心，但也只能派人回去慰問幾句。</p>
一提到這件事，他立馬啞口，想來也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對：「本王不是那個(gè)意</p>
思，只如今夫人已經(jīng)進(jìn)府，府中后院一切事宜都將交歸夫人手中，柔柔多病，將</p>
來免不了會有不少麻煩事會叨擾到夫人頭上，只怕會辛苦夫人。至于岳母那邊，</p>
回門之日，寒山會親自請罪，昨日實(shí)在是委屈夫人了。</p>
「倒也不用什么麻煩，讓下人們好生照料就是，王爺放心，妾身不是多疑嫉妒之</p>
人，柳姨娘先前在府中是什么待遇，如今也是如此�！�</p>
大抵是聽出了我話語中的冷意，他定定地看著我：本王知曉夫人的大度，剩下</p>
的就拜托夫人了。J說完還雙手握拳置于胸前，鄭重地向我行了一禮。</p>
我心口微震，堂堂鎮(zhèn)北王，立于天子面前都可免于行禮的三軍將領(lǐng)，外人眼中威</p>
嚴(yán)不可侵犯的男人，竟然在此刻低頭。</p>
一時(shí)間我不知道是該感嘆聶寒山的情深似海，還是該羨慕那個(gè)叫柳柔兒的姑娘的</p>
好運(yùn)。</p>
唯一一點(diǎn)我可以確定的是：我是這場婚事里唯一的犧牲者。</p>
我上輩子估計(jì)是個(gè)十惡不赦的惡人，才會淪落到現(xiàn)在這樣的境地。</p>
我強(qiáng)壓住心頭的酸澀，避開了他的行禮，扭回頭去不讓他看見眼淚落下，語氣里</p>
依舊維持著鎮(zhèn)定：「王爺客氣了，時(shí)間不早了，妾身還有府中諸事需要打理，就</p>
不送王爺了，王爺慢走。」</p>
說完也不等他開口，自顧自帶著丫鬟琥珀離開了。</p>
琥珀扶著我的手臂，擔(dān)憂地看著我說道：「小姐�！�</p>
我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光，對著她，安撫地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沒事，雖然</p>
沒有感情，但從目前來看，聶寒山至少還是個(gè)可以溝通的人，以后的日子想來也</p>
不會太難過�！�</p>
三日回門。</p>
母親抱著我淚眼涕涕，聶寒山也果真如先前所說給足了我面子，當(dāng)面致歉。</p>
父親、母親縱然不喜，但考慮到我已嫁入王府，將來一生的恩寵禍福悉數(shù)系于他</p>
身，到底也不敢多加為難。</p>
回門的那頓飯吃得雖然不算歡偷，但到底也不算過分沉悶。</p>
臨走前，母親拉我說話，詢問我是否與王爺圓房。</p>
看著她期盼的眼睛，我不忍心讓她失望，故做出嬌羞的模樣，點(diǎn)了點(diǎn)頭。</p>
看著母親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的樣子，我心間是一陣悲涼。</p>
等出來時(shí)，正好遇見父親與聶寒山說話。</p>
[微微打小在家便嬌慣慣了，性子上難免有些剛硬，今后若是有不懂事的地方，</p>
還望王爺別多與她計(jì)較，老夫在此先多謝王爺�！�</p>
說著，父親深深地弓下了背脊，對著聶寒山鄭重行禮。</p>
看著這一幕，我喉頭一堵，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心疼成一片。</p>
現(xiàn)在彎腰的那人是誰？</p>
是我的父親，當(dāng)今的太子太傅。</p>
當(dāng)年先帝執(zhí)意棄長立幼，他領(lǐng)著百官跪于太極門前，數(shù)次庭杖都未能打斷的背</p>
脊，此刻卻為我而彎。</p>
我捂著嘴，才勉強(qiáng)沒哭出聲來。</p>
聶寒山顯然也被驚到了，連忙退避開來，抬手扶起：「岳父萬萬不可，快快請</p>
起�！�</p>
[我知王爺心有所屬，也不求王爺多有疼愛，只望王爺善待微微。]</p>
聲聲悲切，里面蘊(yùn)含著一個(gè)父親對女兒的淳淳愛意。</p>
聶寒山沉默，眼神里多了些說不出意味的動(dòng)容：「岳父放心，微微既然嫁與了</p>
我，我自會善待于她。</p>
「哎�！�</p>
父親笑了，這是他今日里露出的最真摯的笑。</p>
我躲在一旁淚流滿面，許久后才收拾好心情走了出去。</p>
父親恍若無事地囑咐了我?guī)拙浜�，親自送我出門。</p>
馬車停在正門前，聶寒山扶著我上了車，馬車行進(jìn)出了好一段距離，我忍不住掀</p>
開了車簾往后張望，只見遠(yuǎn)處父親蒼老的身影依舊矗立在門前，久久張望著馬</p>
車。</p>
我再也忍不住了，甩下了車簾，也顧不得聶寒山還在車內(nèi)，回過身低下頭就哭了</p>
起來，泣不成聲。</p>
聶寒山抬起手，似乎是想安慰我，但到底還是收了回去。</p>
心頭不平，我惡向膽邊生，抬起通紅的眼睛厲聲質(zhì)問道：「你不喜歡我，又為何</p>
要娶我？！</p>
天知曉，在候嫁的那段時(shí)間里，我又是多期盼他能有所行動(dòng)。</p>
聶寒山閉了閉眼，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p>
事已成定局，我看著他也無話可說。</p>
馬車行進(jìn)到了鎮(zhèn)北王府。</p>
一入院，便看見了柳姨娘帶著丫鬟小環(huán)候在了門前，見我們兩人并肩同行，立馬</p>
迎了上來。</p>
那雙眼睛緊緊地落在了聶寒山身上。</p>
[寒.……王爺、王妃。]</p>
[不是身體剛好些，怎么就出來了？」聶寒山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p>
我心情不好，不耐煩應(yīng)付她的張揚(yáng)***。</p>
[離開了這么久，府內(nèi)還有其他事等著妾身處理，就不打擾了�！�</p>
說完帶著琥珀扭身就走。</p>
[姐姐她這是？]</p>
身后傳來了柳姨娘嬌嬌弱弱，狀似不解地問話。</p>
[無事，王妃想家了。]聶寒山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