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孫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無可奈何,“那我賠你便是�!�</p>
摸完胸口袖口,她站在原地愣住,這輩子還沒遇到過這么尷尬的事情。</p>
出門換了小廝的衣裳,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p>
轉(zhuǎn)身找阿獻,早不知所蹤。</p>
好,好得很,她那身確實比孫芑更容易暴露。</p>
眼看著父親就要走過來了,孫芑反握住男子的手,將他拉進攤販旁邊放雜物的貨架后,食指放在唇邊讓他別出聲。</p>
“你這是做什么?”男子眉心緊蹙,對她這個舉動似乎很是不滿。</p>
孫芑一手捂住他嘴,壓低聲音,湊近到他耳邊,“求你了,別出聲,一會兒,就一會兒�!�</p>
她盯著外面路過的官宦,完全沒有注意眼前男子注視她的目光從抗拒到坦然再到探究。</p>
等孫謀等一眾人走過,她才松了口氣,轉(zhuǎn)頭抬眼,臉驀地紅透,趕緊松開放在他唇上的手。</p>
“對、對不住……”</p>
男子站起身,瞥了眼走過的人群,收回目光落在這個假小子臉上,“說吧,怎么賠我?”</p>
孫芑站在他跟前,小小一個,距離太近,只得仰頭望他。</p>
“在下聽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p>
“外地人就不用賠了?”</p>
“不是這個意思,在下出門得急,沒帶銀兩,還請公子留下住宿的客�;蛘咚耷f,改日一定親自上門悉數(shù)奉還。”</p>
男子輕挑眉,眼尾上揚,留下一句“霧來客棧”就走了。</p>
孫芑上前一步,朝他背影問:“那你叫什么名字?”</p>
男子腳步一頓,“張正陽。”</p>
孫芑偷摸溜回孫府,阿獻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多時了,見她回來,忙上前,“小姐,你怎么不跟緊我?”</p>
賊喊捉賊。</p>
“你再跑快點,我就能跟緊你了�!�</p>
回到屋里,孫芑將捆了一下午的小春從床上拖起來,松開繩子。</p>
小春雙眼腫得跟個發(fā)面饅頭似的,哭得滿臉淚痕,頭發(fā)亂得像個鳥窩。</p>
“小姐,下次您再這樣還是先殺了我吧,若是讓老爺發(fā)現(xiàn)了,反正也是一死�!�</p>
孫芑撫了撫她后背順氣,柔聲安慰,“只要你裝得好,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三年里,像這樣溜出去玩,這是第一次,也是她的最后一次,她終究無法于家人的安危不顧,也怕自己真的會如同謠言那般死掉。</p>
被困在宅院里的日子,孫芑除了女紅就是讀書寫字,每日酉時準時睡覺,今日到了亥時,卻無論也睡不著,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一個男子。</p>
門窗吱呀一聲,隨后聽到腳步落地的淺音。</p>
“弟弟?”</p>
孫荀從窗紗后出來,驚喜地朝她走去,“女兄,你在等我?”</p>
孫芑下榻,“正愁一件事,你來得正好�!�</p>
“何事?女兄說來�!�</p>
孫芑在桌邊坐下,點了一盞小油燈,昏黃的燈光搖曳幾下,灼灼燃燒。</p>
“我今日出門了�!�</p>
“什么?父親允你出門?”孫荀激動地一掌拍在桌上。</p>
孫芑拉他坐下,將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完,孫荀聽后臉色都白了。</p>
“就是這樣,你幫我走一趟,我不知道那個瓷偶值多少,你只管多拿點給他,到底是我有錯在先�!�</p>
“女兄可問他姓名了?”</p>
“張正陽�!�</p>
孫荀思索須臾,“不會是青州州牧的長子張正陽?”</p>
孫芑秀眉輕蹙,“你聽聞過?他可不善?口音確實不是長安人�!�</p>
“夫子講過青州州牧父子的故事,這人是個能將,有勇有謀,可沒聽人說來了長安,”孫荀眼里一亮,“正好,我去會會他。”</p>
“你小心些,別讓父親發(fā)覺了�!�</p>
————</p>
霧來客棧,一個腰間掛著彎刀的黑衣男子推門而入,對屋內(nèi)人頷首,“少主,打聽過了,此次朝廷召見的只有豫州、荊州、朔方�!�</p>
坐在桌邊,正垂眼喝茶的便是豫州州牧之子,謝硯十,人稱鎮(zhèn)遠將軍,他與他父親職稱無法分個高低,算是各論各的。</p>
“少主,您真要進宮面圣?”</p>
謝硯十將茶杯放下,狹長的眼眸半斂著,“陛下?lián)鷳n三州分割自立為王,此時召見,為了心安,我等有不去的道理?”</p>
“可眼下這個時段,恐有蹊蹺�!�</p>
門外傳來侍從的聲音,“少主,外面有人求見,聽說是昨日撞壞了您什么東西,來賠償?shù)�。�?lt;/p>
謝硯十揮手,讓親隨出去,請外面的人進來。</p>
侍從打開門,帶進一位與門扉齊高的少年,頷首退了出去。</p>
孫荀先是恭敬地彎腰,做足了禮儀,站直身體,看到桌案對面的人,心里一驚,果然名不虛傳,比說野書的先生流傳的那什么豫州屎將軍可要好看太多了,而且這人一看就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光是坐在那里也能想象出他在軍營里的颯爽英姿。</p>
“在下戶曹之子孫荀,為昨日魯莽前來給公子賠罪�!�</p>
謝硯十盯著他臉看了半晌,甚至有些自我懷疑,這張臉如此相似。</p>
一夜之間能長這么大?</p>
“你……是昨天……”</p>
孫荀掏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打開里面是與昨日摔碎的那個一樣的瓷偶,又放了袋銀子在旁邊。</p>
“昨日是我無理,請公子見諒。”</p>
人家已經(jīng)親自來賠禮道歉了,他若是咬著不放,倒顯得是他小氣。</p>
“無事,一個小玩意罷了�!�</p>
孫荀見他溫潤可親,不請自坐,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既然這樣,我們也算是有緣,公子剛來長安不久,若是無聊,可到家中一坐,在下聽聞公子事跡,實在是佩服得很�!�</p>
從霧來客棧出來已是酉時,孫荀從沒覺得跟誰家公子能如此相談甚歡,簡直就是遇到了知音般。</p>
回到孫府,直直朝孫芑的院子去了,推門見女兄正欲入睡,連拖帶拽地拉了起來。</p>
“女兄,你可知道我今日見了那位張正陽有多歡喜,他比我想象得還要厲害。”</p>
“銀子賠給他了?”</p>
“賠了,”孫荀興奮道:“青州能有如今的盛況,可真少不了他的功勞,以后他接手州牧之職,恐怕青州比豫州發(fā)展得還要平和富饒,百姓安居樂業(yè)、無災禍無戰(zhàn)亂,天下才是真正的太平。”</p>
孫芑忙堵住他嘴,“你仔細些,這話要是讓外人聽到,可是要掉腦袋的�!�</p>
孫荀走后,孫芑躺在床上無眠。</p>
他那樣的人能讓天下變成真正的太平盛世,如果,她是說如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