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宏德殿內(nèi),劉驥一身龍紋玄色長袍,猛地將桌案上的筆墨揮了出去。</p>
“大膽!立馬給朕去追,務(wù)必要將嬌嬌追回來!謝賊猖狂!太猖狂了,簡直不把朕放在眼里。”</p>
腳下一眾將士大氣不敢出。</p>
“他可知此舉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即日起,他豫州與漢室勢不兩立,朕前幾日見此人甚覺偏執(zhí)孤傲,他竟敢搶我的皇后,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朕下令,立馬捉拿謝賊,提頭顱來見,調(diào)漲俸祿一千石!”</p>
“不可��!陛下!”親隨太監(jiān)費詡“噗通”跪下,低聲哀求。</p>
幾名宦官附言:“請陛下三思!”</p>
劉驥氣得滿臉通紅,“有何不可?朕貴為一國之君,小小豫州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難不成爾等要朕忍著?往后讓朕的顏面何存?”</p>
其中一名官員瑟瑟挪了小步,“陛下,豫州如今已不是先帝時的豫州,謝家父子手握三十萬兵權(quán),當(dāng)?shù)匕傩諏λ麄兪中叛觯羰琴Q(mào)然出兵,怕是不妥啊……”</p>
“是啊,陛下,先不說豫州如何,若是今天攻去了豫州,明天還得攻荊州……往后,可就沒有太平日子了。”另一個官員道。</p>
“那爾等是要朕將這奇恥大辱生生吞下去?朝廷內(nèi)外如何看朕!天下百姓如何看朕!”</p>
此時,徐公公顫抖著腿,從外面進來,還沒到跟前,嚇得腿軟,跪爬著往前。</p>
謝硯十帶走孫芑后,徐公公派人嚴(yán)守城門,可不料還是被他搶先了一步,護送未來國母的路上出了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他知道,他今天是活不了了。</p>
“陛下,奴、奴才失職,前來請罪,請陛下賜奴一死……”</p>
“你當(dāng)然是要死的!”劉驥憤然到徐公公面前,一腳踹翻過去。</p>
徐公公爬起來,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陛下,這是那謝賊劫走孫家女公子時留下的�!�</p>
費詡從他手里接了過來,轉(zhuǎn)交給劉驥。</p>
劉驥打開一看:朝廷內(nèi)亂,天下各州苦不堪言,若來攻,其自陪,能者當(dāng)事,試否?</p>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p>
三月十九,天氣晴,劉驥被氣暈。</p>
孫府,孫謀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府內(nèi)上下人心惶惶,前一秒還在慶祝,往后孫府憑借后宮之勢扶搖直上,下一秒就陷入死一般的沉寂。</p>
若是帝王遷怒于孫府,那誰也活不了。</p>
“我要去找我女兄!”</p>
“你給我回來!”孫荀剛轉(zhuǎn)身,就被孫謀呵住。</p>
“陛下到現(xiàn)在都沒派兵出城,你當(dāng)他是為何?”</p>
孫謀說著說著,想起前些日子,謝硯十冒充青州張正陽來府邸約他吃酒,頓時火冒三丈,抄起旁邊的椅子朝孫荀砸了過去。</p>
孫荀瞧見椅子過來,愣是沒躲,扎扎實實地受了。</p>
“你呀你,你引火上身呀,你不僅害了你女兄,你還害了孫府上下上百口人!”</p>
阿獻的尸首被抬了回來,停在院里,往日跟她不對付的,也落了淚。</p>
她自小養(yǎng)在大夫人屋里,跟著公子小姐一起長大,雖是個下人,但都拿她當(dāng)半個主子看待,孫謀瞥了一眼,心如刀絞……</p>
孫家,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那謠言,孫家的女兒,當(dāng)真是活不了一個!</p>
“阿獻護主心切,配口好棺,去城外找個地方好生安葬�!�</p>
孫荀哽著脖子,掛著淚,跟著張羅阿獻后事的管事出去了。</p>
孫謀轉(zhuǎn)身,仰起頭,朝豫州的方向看過去,那日的話,她終究是沒有聽進去。</p>
————</p>
出城已有三日,一路奔波,馬不停歇。</p>
甘四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口是心非。</p>
他家少主出城三里都得喂馬喝水,這都出來三天了,硬是沒讓馬兒喘口氣。</p>
從謝硯十上馬返往長安城內(nèi)時,甘四就知道,瘋的人是他,而且是徹徹底底的瘋了。</p>
原本甘四只是隨口一提,哪敢真的去想,誰知道謝硯十真的敢回去。</p>
他當(dāng)時說:“若是豫州與朝廷分裂,便會有下一個豫州,下下個豫州,到時,長安的百姓便會萬劫不復(fù)……但是,如若讓劉驥繼續(xù)肆無忌憚,日后十三州便是煉獄�!�</p>
所以,他就去搶親了……</p>
甘四不明白,也用不著明白,他跟著少主已經(jīng)三年沒因為做錯事而被州牧大人懲戒了。</p>
這身皮,或許是時候緊緊了。</p>
“她還是沒吃東西?”謝硯十坐在桌子對面,好容易找到一個驛站落腳,盯著甘四問。</p>
“吃了,吃得少,斯文得跟貓兒一樣,”甘四嘆氣,“大戶人家的女兒都是如此?”</p>
謝硯十睇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粥碗,起身朝樓上去了。</p>
門被推開,孫芑一驚,見是謝硯十,又松了口氣,這三日來,她見了土匪見了賊窩,不分日夜地趕路,累了就席地而臥,渾身上下,哪哪都不痛快。</p>
“吃了,”謝硯十將粥碗放在她面前,語氣冰冷。</p>
孫芑盯著桌上的碗看了看,抬起頭,柔聲道:“我吃過了,實在是吃不下。”</p>
“當(dāng)初要我?guī)阕叩氖悄�,現(xiàn)在裝模作樣的還是你,你不是想離開長安么……”</p>
孫芑不語,輕輕點頭。</p>
“那就高高興興地把這碗粥給喝了,我可不想回程路上帶個病秧子,還得給你找大夫治病,耽誤時辰。”</p>
許是他的口氣有些重了,孫芑垂著腦袋,聽了他的話,乖乖拿起筷子朝嘴里扒拉,混雜著眼淚,一聲不吭地吞了下去。</p>
謝硯十看著她,眉頭緊蹙,拿過她手里的碗,“砰”地一聲放桌上。</p>
“夠了,不想吃就別吃,讓人看見了,以為是我欺負你。”</p>
孫芑摸了把淚,許久沒說話,開口聲音有些啞,“謝公子,對不起……”</p>
謝硯十冷哼,又聽到她說:“謝謝你帶我離開長安�!�</p>
他實在是不理解了,“那你哭什么?”</p>
“我……”孫芑說不出口,她沒想過阿獻會突然沖出來,但她知道,阿獻這樣做的理由。</p>
誰人不知孫府嫡女身邊有個會舞刀弄棍的侍女,若是讓她就這么跟著謝硯十走了,孫府很可能會因此受到牽連,只有阿獻拼死一搏,才能洗脫孫府的嫌疑,才能讓她的小姐沒有后顧之憂的離開。</p>
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打不贏這位將軍,但她還是選擇那樣做了。</p>
孫芑想過如果謝硯十真的帶她離開,劉驥一定會礙于跟先帝的約誓,留孫府上下一條命,若是那樣,便再好不過,往后亂戰(zhàn)時,父親和弟弟或許還有喘息之機,不會被強拉著上前打仗。</p>
那幾日沒有得到謝硯十的消息,她以為他不會來,可是最后他還是來了,發(fā)生的時間和地點,都在她的意料之外。</p>
“你的家人不會有事�!�</p>
謝硯十兀自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冷漠地說。</p>
孫芑抬眸,眼里含著淚,看向他。</p>
“我留給劉驥一封信,他不敢輕舉妄動,你與豫州結(jié)親,他若是對你家人不妥,便是對豫州不妥,他不敢,”他氣定神閑地說著。</p>
孫芑望著他,有些懵,“結(jié)親?”</p>
“不然呢?你一個姑娘家被我從長安搶回豫州,難不成是當(dāng)我的軍師?說出來,天下有幾個人會信?”</p>
孫芑頓時清醒許多,理了理衣裳,正襟危坐,這幾日她還沒來得及想這個。</p>
“不知謝公子家中……可有妻妾?”她語氣弱弱的。</p>
“你現(xiàn)在才問這個,是不是有點太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