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進(jìn)宮那日,依舊裝作膽小怯懦的模樣,由嬤嬤領(lǐng)著。</p>
卻不是去見蕭懷遠(yuǎn),而且被帶到了皇后寢宮。</p>
說是寢宮,其實(shí)被裝扮的更像一座佛堂。</p>
皇后素釵羅裙,白嫩的手腕上纏著一串佛珠。</p>
她見我來了,眼眸微抬。</p>
該怎么形容那雙眼睛呢?</p>
就像是一潭死水,泛不起一點(diǎn)波瀾,就那么無悲無喜的看著我。</p>
早就聽聞皇后形同虛設(shè),后宮真正的掌權(quán)人其實(shí)是貴妃。</p>
如今看來,傳言似是有誤。</p>
我們這位皇后娘娘,怕是不簡單呢。</p>
「你便是裴侍郎的夫人?」</p>
「回娘娘的話,臣婦正是�!�</p>
「倒是個(gè)可人兒�!�</p>
皇后說著輕輕咳了兩聲。</p>
「裴侍郎為國事遠(yuǎn)赴千里,倒是苦了你了�!�</p>
「能為陛下分憂,是裴郎的福氣�!�</p>
「也罷,想來你在府中也煩悶,這幾日,便留在宮中陪陪本宮�!�</p>
還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遞枕頭。</p>
我聞言盈盈一拜,謝過了皇后。</p>
皇后留我,卻不打算同我多說話,她眼眸輕闔,就有宮人帶我出去。</p>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皇后。</p>
她正閉眼不住轉(zhuǎn)著手中佛珠。</p>
只是不知這位滿臉慈悲相的皇后念佛,是為向善,還是為了贖罪?</p>
宮人雖說是領(lǐng)我四處閑逛,卻是有意無意的往我把一個(gè)方向領(lǐng)。</p>
我看出了他的意圖,卻并不急著戳破,反而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p>
沒一會兒,我就被領(lǐng)到一處偏僻的院子。</p>
院前堆滿了落葉,看起來像是許久都沒人打掃過了。</p>
里面隱隱約約傳出女人的聲音,像是在哼著一首童謠。</p>
我湊近了去聽,卻聽不到了。</p>
一轉(zhuǎn)身,剛剛那個(gè)宮人也不見了。</p>
皇后這是想給我個(gè)下馬威?</p>
可自從親眼看著兄嫂慘死后,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讓我害怕的了。</p>
于是我壯著膽子直接走了進(jìn)去,同時(shí)右手輕輕抬起,握住了頭上的一根發(fā)簪。</p>
那根簪子我日夜打磨,尾部鋒利無比。</p>
握緊簪子,我徑直走了進(jìn)去。</p>
我倒要看看,皇后究竟在搞什么鬼。</p>
門虛掩著,幾乎一下就推開了。</p>
里面并沒有外面那樣破敗,反而打掃的很干凈。</p>
這時(shí)我才注意到床上竟躺著一個(gè)女人。</p>
她好像睡著了,眉頭輕輕皺起,像是做了個(gè)噩夢。</p>
女人生得很美,可惜左半邊臉上縱橫的刀疤生生破壞了那份美感。</p>
更讓我吃驚的是女人的右半張臉。</p>
她竟和裴清池書房里掛著的畫像長得一模一樣。</p>
尤其是眼尾那顆紅痣。</p>
就在我準(zhǔn)備叫醒女人,想要問個(gè)明白的時(shí)候。</p>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p>
是之前的宮人去而復(fù)返了。</p>
她見我出來,連忙松了口氣。</p>
拉著我便要回去。</p>
邊走還邊埋怨我亂跑。</p>
我只是怯怯的低著頭,思緒卻亂成了一團(tuán)。</p>
我能找到這里絕不是偶然,皇后故意引我來此的目的是什么?</p>
破院里住著的女人是誰?</p>
她和裴清池又有什么關(guān)系?</p>
這般想著,我又回到了皇后寢宮。</p>
皇后似是剛剛誦完經(jīng),正跪在佛像前,虔誠的叩拜。</p>
我直接在她旁邊的蒲團(tuán)上跪下,沖著那慈眉善目的佛祖叩首。</p>
似是感應(yīng)到我來,皇后并沒有睜眼,只是平靜了問了我一句。</p>
「都看到了?」</p>
她果然是故意的。</p>
我聞言故作疑惑。</p>
「娘娘說什么呢?臣婦聽不懂�!�</p>
皇后唇邊牽起一抹笑,讓人看不出喜怒。</p>
「不想問點(diǎn)什么?」</p>
我知道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索性直接開口。</p>
「娘娘故意讓人引我去那破院有什么目的?」</p>
皇后聞言輕輕嘆了口氣。</p>
「那院子里住的人,是我妹妹……」</p>
怎么會?</p>
許是料到了我的反應(yīng),皇后繼續(xù)道。</p>
「這宮里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p>
「本宮護(hù)不住任何人�!�</p>
「但你若想出宮,本宮可以幫你�!�</p>
我終于聽明白了。</p>
皇后是想救我。</p>
看來她對皇上的所作所為并非一無所知。</p>
可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p>
許是見我久不答話,皇后終于睜開了眼,轉(zhuǎn)頭看我。</p>
她的眼神依舊如一潭死水。</p>
看我的時(shí)候仿佛在看一個(gè)物件。</p>
這樣的人,我實(shí)在不相信她會突發(fā)什么善心。</p>
于是我笑著站起身。</p>
「多謝娘娘好意了,可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p>
「臣婦就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p>
皇后看我的眼神終于變了。</p>
這次卻像是在看一個(gè)死人。</p>
可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的我,可是從地獄爬回來的厲鬼。</p>
皇后輕輕念了一聲,阿彌陀佛。</p>
隨后不再看我。</p>
只說了一句,好自為之。</p>
而到了晚上,我終于懂了皇后眼中的悲憫從何而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