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走當日，白珩負手立在一旁。</p>

    看著我將為數(shù)不多的衣物一件件疊好，</p>

    放入我初來時那方包袱里。</p>

    他走過來，平靜道：「不必那么急，送親的隊伍還有幾日才進城�！�</p>

    我將一支用慣了的毛筆裹進帕子，才抬頭看他：</p>

    「今日宜出行，我就這點東西，也不用收個幾日。」</p>

    過于平靜。</p>

    過于順利。</p>

    比起那些官家休妻納妾，</p>

    白家趕走一個毫無過錯的發(fā)妻只是一句話，一紙放妻書而已。</p>

    我把平日里常用的幾本舊書仔細擦拭，碼放在包袱一角。</p>

    想著還漏了哪些。</p>

    沒發(fā)現(xiàn)一旁的男人手中攥著兩個丫鬟的賣身契。</p>

    似是猶豫良久，他終是上前一步，將其遞與我。</p>

    「帶兩個丫頭上路吧，都是你用慣的人�！�</p>

    我知曉他的意思，卻只是微笑著婉拒：</p>

    「她們跟著我不定比在府內過得順遂，留下吧�！�</p>

    他又問，「你準備去哪？」</p>

    我聲音如常：「或許先回一趟老家�！�</p>

    他哦了一聲，說：「那里窮山惡水，給你父母上過墳后便離開，再另找一處住去�！�</p>

    「你我夫妻一場，倘或回京，京城之內，你去尋李管家，他自會幫你。」</p>

    我點頭，「好�！�</p>

    但我想，我應該不會再回京城了。</p>

    這些恩惠大抵是享受不到的。</p>

    世事無常，有得有失。</p>

    如果不是當年那場烏龍，或許我早就回那窮鄉(xiāng)僻壤定居了呢！</p>

    沒什么好遺憾的。</p>

    這些年我用繡品換來的銀錢將白珩一路供讀，打點各方關系。</p>

    到如今，刺繡的功夫已成了我安身立命的根本。</p>

    無論是繁復的針法還是細膩的色彩搭配，我都爛熟于心。</p>

    靠著這一手好繡活，走到哪里也不怕餓死。</p>

    但我想，就算有一日，我視物模糊，再也拿不起針線了，我也不會回京城了。</p>

    想著，我拉緊包袱的系帶，挎在肩頭，跟他說：「我走了�！�</p>

    抬腳剛要跨出門檻。</p>

    「等等！」</p>

    「母親在時送你的一幅金絲銀線繡成的百年好合圖、我們大婚時的一對鴛鴦擺件，底座還鐫刻著你的名字，這些，你不要了？」</p>

    我恍然，「你替我處理了吧�！�</p>

    他怔了怔，發(fā)現(xiàn)我好像對這里沒有什么眷念之意。</p>

    嗤了一聲，怎么也不像是高興：</p>

    「你叫我如何處理？賣了送了都不合適，留在這里，叫她看見了，也只是徒增煩惱……」</p>

    我的心口有些悶，「那扔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