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你終于醒啦，頭還疼不，快躺下，我這就去喊媽和奶過來�！�</p>
沈辭手上端著個破陶瓷碗小心翼翼地打開沈單染的房門，就看見正撅著個大腚趴在窗戶前往外瞧熱鬧的姐姐，連忙把破陶瓷碗放到桌子上，跑過去扶住沈單染。</p>
沈單染身子一僵，慢慢轉(zhuǎn)身，就看見一個長相可愛就是有點過于瘦弱的小男孩正睜著兩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瞅著自己。</p>
小眼神中滿是寵溺與無奈。</p>
沒錯，她竟然從一個三歲的小屁孩眼中看到了對原主的寵溺，還有無奈。</p>
小家伙生怕自己從桌子上掉下去，兩只小手還費勁地扶著她龐大的身軀。</p>
孱弱的身子，在她那龐大身軀的對比下，顯得尤為瘦小。</p>
不知道怎么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小時候書本上螳臂當(dāng)車的插畫。</p>
沈單染腦門子上流出三條黑線，怎么感覺自己有點以大欺小的既視感。</p>
小男孩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夾襖，褲腿因為短露出細(xì)長的腳脖，鞋子還破了個洞，露出里面的大腳趾頭。</p>
唯獨一雙眼睛澄澈漂亮，熠熠生輝，看起來純真又可愛。</p>
恍惚間，沈單染只覺得心尖像被針扎過般，微微作痛，又有些酸澀難受。</p>
眼眶微微濕潤，伸出肥厚的熊掌撫摸了下小家伙的頭頂，心里有股暖流涌過。</p>
這就是親情嗎。</p>
前世，她幾乎沒感受過親人的疼愛，親情對她來說是最渴求而不可得的東西。</p>
現(xiàn)在，她好像擁有了前世最渴望的東西。</p>
“姐，你怎么了，不認(rèn)識我啦，我是你弟弟沈辭啊�！�</p>
沈辭看他姐傻愣愣地瞅著自己，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眼光讓他有點害怕，小聲地問道。</p>
沈單染看小朋友小臉上滿是驚恐害怕的表情，不自然地摸了摸臉，她有那么可怕嗎？</p>
原主到底長成啥樣啊，能把孩子嚇成這樣，都快哭出來了。</p>
“哇！娘，奶，我姐她摔壞腦子不認(rèn)識我了�！�</p>
沈辭小嘴一撇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過度瘦弱的小身子轉(zhuǎn)身就朝著院子里跑去。</p>
沈單染：......</p>
得，直接嚇哭了。</p>
她果然不適合跟人親近。</p>
“乖寶，奶的乖寶終于醒過來了。”</p>
前一刻還在院子里對婦人追逐打罵的沈老太，聽到小孫子的哭聲，什么都顧不上轉(zhuǎn)身朝著西廂房奔來。</p>
破舊殘敗的木門從外面被大力推開，走進(jìn)來一個頭發(fā)花白，身上穿著打著補丁卻收拾得非常整潔的老太太。</p>
不同于在院子里追逐婦人那般潑辣，看向沈單染的眼神充滿寵溺又溫柔，滿是褶皺的臉上布滿滄桑，卻難掩對她的寵愛。</p>
沈單染眼眶一下子就濕潤起來，老太太跟她前世的奶奶很像，尤其是看她的眼神充滿慈愛與寵溺。</p>
“奶”</p>
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里，化作一句飽含思念與依賴的呼喚。</p>
“乖寶，頭還疼不疼，讓奶看看后腦勺還流血不�！�</p>
沈老太心疼地扒拉著孫女的腦袋，查看她的傷口。</p>
“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幫大丫去后山割豬草，大丫那死丫頭跟她那個娘一樣，好吃懶做，慣會偷奸耍滑，就會欺負(fù)你這個傻丫頭�！�</p>
說起沈大丫那個繼孫女，沈老太滿肚子火氣，年紀(jì)不大，歪心眼子不少。</p>
整天慣會偷奸耍滑，安排她的活不干，就會欺負(fù)乖寶老實聽話。</p>
乖寶也是個不爭氣的，人家欺負(fù)也不懂得反抗。</p>
讓大丫去割豬草，轉(zhuǎn)身那死丫頭就把活安排給染丫頭，自己找了個地方跑去躲懶。</p>
這次染丫頭就是因為割豬草，在后山上掉下來，后腦勺恰好磕在石頭上昏迷過去。</p>
還是被村里放羊的本家大哥給看到，才喊人救回來。</p>
不然，她的乖寶指定小命不保。</p>
沈老太本就對沈老大這個繼子一家滿腹意見，這次又趕上沈大丫搶去的婚事退回來，安在乖寶頭上，新仇舊恨加起來，讓她在院子里罵了兩天兩夜都沒解恨。</p>
看著乖寶大病初愈的可憐模樣，可把老太太給心疼壞了。</p>
“娘，我熬了紅糖水，先讓染染喝了吧�！�</p>
清秀婦人端起沈辭放在桌子上的破陶瓷碗，走到沈單染面前端給她喝。</p>
這年頭家家戶戶日子都不好過，紅糖更是金貴的東西，除了逢年過節(jié)、走親訪友，其他時候根本就喝不起。</p>
沈單染看著還冒著熱氣的紅糖水，正好肚子餓得厲害，嘴張了張剛要喝，就聽見口水吞咽的聲音。</p>
轉(zhuǎn)身望去，就見剛才那個極度瘦弱的小男孩正饞得猛咽口水。</p>
沈單染將碗推開，“我不想喝，給......小弟喝吧�！�</p>
穿越前沒感受過親情的沈單染看著親人們寵溺的眼神，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暖意。</p>
“我不喝，給姐姐喝�！�</p>
沈辭連忙擺手拒絕。</p>
“都別爭了，不就是一碗紅糖水嗎，都喝，喝完奶再給你們熬。”</p>
沈老太看著孫子孫女互相謙讓著都不肯喝紅糖水，心里忍不住一陣心酸難過。</p>
若是當(dāng)年家里沒出事，不去跟同學(xué)參加抗議游行活動，從而錯過跟著未婚夫一家南下的機(jī)會，她的孫子孫女們就不用過得這么苦了。</p>
想當(dāng)年，爹娘還活著的時候，別說紅糖水，就是西式糕點巧克力咖啡，對她來說都不是稀罕的東西。</p>
命數(shù)，都是命數(shù)啊。</p>
“娘，您放在柜子里的那包紅糖就剩這些了，兒媳全部拿來給染丫頭熬了紅糖水�！�</p>
清秀婦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頭，不敢直視婆婆，看上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p>
“......那就再去供銷社里買�！�</p>
沈老太想著所剩無幾的積蓄沉默許久，一咬牙，打算再去買包紅糖給孫女孫子補身子。</p>
“奶，我不喝，給小弟喝吧�！�</p>
當(dāng)那聲“奶”喊出口的時候，沈單染都愣住了。</p>
或許是前世有個還算疼愛自己的奶奶，這聲“奶”喊起來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以開口。</p>
“我也不喝，給姐姐喝吧，姐姐受傷了，該好好補補身子�！�</p>
沈辭聽到沈單染的話連忙搖頭，他心疼姐姐，盡管很想喝，也不愿跟姐姐搶紅糖水。</p>
“都別爭了，這點紅糖水咱家還是喝得起的，碗里的紅糖水染丫頭先喝了吧，你哥哥弟弟他們的，我再去買，看你病的這幾天身子都餓瘦了，奶看著心疼�！�</p>
沈老太的話讓沈單染汗如雨下，低頭看了眼自己健壯如牛的身板，很想確認(rèn)一下她奶的眼神是不是不好使。</p>
這么大的體格子，跟瘦是一點邊都不搭，老太太是怎么看出來她瘦的。</p>
“娘，我去買吧。我屋里還有幾毛錢，是上次回娘家我娘給的。為了給國慶看病，已經(jīng)花了您不少錢，哪還能再花家里的錢�！�</p>
清秀婦人連忙抓住沈老太的衣襟，不讓她回屋里拿錢，不然大嫂知道后又得在院子里破口大罵。</p>
她跟沈老二沈建國一共育有三子一女，老大沈國強(qiáng)年逾二十，早就到了說親的年紀(jì)，因為家里條件不好，湊不齊彩禮，硬生生拖到現(xiàn)在還沒結(jié)婚。</p>
老二沈國慶自幼聰明過人，長相也是難得的出挑，在這十里八村都沒這么英俊好看的男娃。</p>
可惜懷他的時候營養(yǎng)沒跟上，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常年臥病在床，斷不了藥。</p>
沈老太年輕時偷偷藏在后山里的金銀財寶經(jīng)過這些年沈家一大家子吃穿用度的消耗，加上給這個孫子看病，早已所剩無幾，現(xiàn)在沈家不過是艱難度日罷了。</p>
“這不用你擔(dān)心，給孫子買紅糖的錢老婆子還是有的，你娘家給的那幾毛錢就留著，以后應(yīng)急用。”</p>
沈老太堅持不要兒媳婦的錢，轉(zhuǎn)身就回正屋拿錢。</p>
看著沈老太瘦弱單薄的背影，沈單染想到前世唯一給過自己溫暖的奶奶，眼眶微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