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駱修鴻默認(rèn)。</p>
“是補償嗎?”</p>
“禮物。”他背對走廊的窗戶,一張臉晦暗不明,“下周你生日,我出差去外地,提前送了�!�</p>
黎夕沒出聲。</p>
她生日是二月份。</p>
駱修鴻連她的生日都記錯了。</p>
相識多年,睡過親密過,她這個人在他心里真是沒什么分量。</p>
“想要車嗎?”駱修鴻不太有耐性,對女人的脾氣倒是溫和,“我車庫有一輛奧迪,你先開�!�</p>
那輛奧迪A6是他的第一輛座駕,開著玩的,開了幾次就換高檔的新車了。</p>
不過保養(yǎng)得很好,有八成新。</p>
黎夕剛考完駕照,確實在選車,二手車撞壞了不心疼,而且這輛奧迪有紀(jì)念意義。</p>
她猶豫的時候,過道轉(zhuǎn)角出現(xiàn)了幾個人影,為首的是金融系主任,黎夕裝作不認(rèn)識駱修鴻,和他擦肩而過。</p>
“黎夕啊,你沒去合影?”</p>
系主任攔住她,一扭頭,又發(fā)現(xiàn)了駱修鴻,“駱先生,一起去食堂吃飯?”</p>
“不麻煩了,下午有私事�!�</p>
系主任語氣惋惜,“社團(tuán)彩排了舞蹈,還打算邀請您觀看呢�!�</p>
駱修鴻表面客套了一下,“以后有機會。”</p>
“黎夕是社團(tuán)的團(tuán)長,她在市里的舞蹈比賽獲過獎!”系主任自豪,拍了拍黎夕肩膀,“每年校慶她都表演舞蹈�!�</p>
駱修鴻一直沒興致搭腔,聽到這句,才漫不經(jīng)心開口,“黎同學(xué)今年怎么沒跳?”</p>
系主任無奈,“黎夕不肯上臺,我也勸說不了她�!�</p>
“為什么不肯?”駱修鴻停下,轉(zhuǎn)過身。</p>
系主任明白他不高興了。</p>
女生巴不得給他表演,萬一入他的眼了,他夸一句,當(dāng)文娛干部綽綽有余。</p>
頭一回遇到不識抬舉的。</p>
系主任將黎夕推過去,她沒站穩(wěn),險些摔在駱修鴻懷里。</p>
駱修鴻眼疾手快扶住她,壓低聲,“因為我在嗎?”</p>
他嘴里是茶葉的清苦味,駱修鴻有個習(xí)慣,早晨喝一杯特濃普洱提神。</p>
黎夕僵硬退后一步,“我腳有傷�!�</p>
男人垂眸,她腳踝纏了厚厚的繃帶。</p>
“駱先生,6月份的畢業(yè)生歡送典禮上,黎夕一定會登臺表演的!”系主任替黎夕解圍。</p>
駱修鴻沒說來,沒說不來,平靜朝一樓走。</p>
系主任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這位不是刁鉆的主兒,可也別得罪了,大學(xué)其實是一個小社會,要懂人情世故�!�</p>
黎夕悶頭不語。</p>
“他如果愿意來看演出,你跳得好,大四你報名學(xué)生會,很容易當(dāng)選�!毕抵魅纹乘�,“我瞧你平常機靈,才教導(dǎo)你�!�</p>
“謝謝主任�!崩柘χt虛笑。</p>
主任是好意,她清楚。</p>
成年人講現(xiàn)實,拼背景,有些人的一句話,比金子都值錢。</p>
尤其是駱家的話。</p>
黎夕和系主任在多媒體大廳分開,收到了駱修鴻的短信,讓她回去一趟。</p>
駱夫人這段日子催得挺緊,不回是不行了。</p>
她跑回宿舍,從抽屜里取出那只包,上車交給駱修鴻。</p>
“太貴了,不適合在學(xué)校用�!�</p>
他手肘支著車窗,閉目養(yǎng)神,“丟垃圾桶�!�</p>
黎夕頓時無言以對。</p>
自從父親的財產(chǎn)充公,家里又?jǐn)嗔耸杖雭碓矗罌]錢的窘迫了,二十萬的包哪里舍得扔掉。</p>
駱修鴻更知道她舍不得。</p>
黎夕沒理他。</p>
再行駛過一個路口,快到駱宅了,駱修鴻忽然問,“你跳什么舞種�!�</p>
“古典舞�!�</p>
他側(cè)過頭,打量她的細(xì)腰和手臂,嬌軟纖長,卻有柔韌度和力量,是練舞蹈的身材。</p>
駱修鴻沒有上流圈的陋習(xí),但也和上流圈交際。</p>
那群人偏愛舞蹈生,有十幾年的童子功是最好的,柔軟得可以翻來覆去各種姿勢。</p>
“畢業(yè)典禮你表演嗎。”</p>
黎夕抿唇,“那天你來嗎?”</p>
“有時間會來�!�</p>
駱修鴻一貫是這副樣子。</p>
不明確的曖昧,不挑明的甜頭。</p>
留下回味,以及抽身的余地。</p>
車拐彎開進(jìn)小區(qū),駱宅是1號院,一套四百平米的徽派合院,灰白色磚瓦,入戶的影壁墻掛著大紅色中國福字結(jié),氣派恢宏。</p>
司機停好車,拿起掃帚掃干凈車門外的雪,駱修鴻才下去。</p>
皮鞋油光水滑,不沾一絲雪和泥。</p>
駱修鴻下班住市中心的大平層,六日必須回駱宅,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吃飯,看新聞,向駱淮康匯報工作。</p>
是駱老太爺那輩立下的規(guī)矩。</p>
院子里的柿子樹染著白霜,駱修鴻經(jīng)過樹下,抬手摘了一顆大的給黎夕。</p>
“柿子熟了。”</p>
她一摸,帶冰渣的。</p>
生理期不能吃涼。</p>
黎夕搖頭。</p>
他握在手里,“不愛吃了?”</p>
“過兩天再吃�!�</p>
黎夕也不曉得他懂不懂,她不可能懷孕的。</p>
駱修鴻邁上臺階,打開紅木大門,吩咐迎接的保姆,“煮梨湯,黎夕喉嚨不舒服�!�</p>
她瞬間想起駱修鴻那晚躺在浴缸里,摁住她后腦勺往下壓的一幕。</p>
腹肌緊繃,硬邦邦的,硌得她嘴唇發(fā)麻。</p>
黎夕半點經(jīng)驗也沒有,疼得駱修鴻額頭冒汗,他仍舊沒松開,嘶啞著喊她名字,逼她對視。</p>
他竟然不避諱她,光明正大提這茬,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p>
黎夕面紅耳赤。</p>
進(jìn)客廳,駱夫人正在和駱淮康的秘書通電話。</p>
秘書說住在電視臺對面的京西賓館,吃了烤鴨,明天回家。</p>
黎夕有朋友在京西賓館做服務(wù)員,住客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進(jìn)出要審核通行證,安檢很嚴(yán)格,連房間和飲食都不允許拍照。</p>
駱修鴻也去參加過商業(yè)峰會。</p>
“提醒老駱吃降壓藥,少抽煙,修鴻的事情我會辦好,放心吧�!�</p>
掛了電話,駱夫人招手示意黎夕坐,目光隨即定格在她的挎包上。</p>
這款包的配貨大約要50萬,比包還貴,黎夕開始實習(xí)就不收駱家給的生活費了,賺的工資連一根背包帶也買不起。</p>
她察覺到駱夫人的目光,身體不著痕跡擋住包。</p>
駱夫人慈愛笑,“有三個月沒回來了吧?你駱叔叔惦記你�!�</p>
“我也惦記駱叔叔�!�</p>
“夕兒,你媽媽的治療費夠用嗎?”</p>
駱淮康夫婦私下叫她“夕兒”,清脆圓潤的兒化音,駱修鴻從不這么叫,只在床上欲生欲死的那幾秒巔峰,他顫抖著叫過一次。</p>
夕兒。</p>
粗重的喘息,凸起的青筋。</p>
滿是雄性欲望。</p>
叫得她癱軟。</p>
駱夫人繼續(xù)說,“療養(yǎng)院的花費大,不夠要告訴我,你專心上學(xué),賺錢不急�!�</p>
黎夕回過神,“夠的,駱阿姨�!�</p>
“夕兒,談戀愛了嗎?”</p>
駱夫人眼神如炬,盯得她頭皮發(fā)麻。</p>
“還沒談...”</p>
“有喜歡的嗎?”</p>
黎夕忐忑不安。</p>
駱修鴻這時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氣定神閑整理袖扣,保姆問他吃什么,他說了一道蘇菜。</p>
駱淮康以前職務(wù)調(diào)任頻繁,駱夫人也忙,他養(yǎng)在蘇州的外公家,初中畢業(yè)才回北方,會講老式的蘇州話。</p>
所以他既有北方男人的高大,氣魄,也有南方男人的白皙,精明。</p>
南北通吃。</p>
“沒有喜歡的�!崩柘π牟辉谘�,視線逃避著駱夫人。</p>
駱夫人又瞟了一眼那只包,沒戳破。</p>
小姑娘愛面子,沒禁住誘惑走錯了路,大學(xué)里見得多了。</p>
“生活有困難不好意思找我,找修鴻和嫂子�!�</p>
嫂子...</p>
黎夕捏著沙發(fā)墊,捏得骨節(jié)嘎吱響。</p>
駱夫人一本正經(jīng)望向駱修鴻,放在桌上幾張照片,“你挑一個合眼緣的�!�</p>
他擺弄著招待客人的玉石煙灰缸,“您挑中誰了?”</p>
“我不干涉你的決定。”</p>
黎夕看照片里的女人都挺端莊漂亮,年紀(jì)和駱修鴻相仿,最重要是家境滋養(yǎng)出來的貴氣,上得了臺面,和他般配。</p>
“這個。”他選了墊在底下的一張。</p>
最美的。</p>
那種奪人眼球、有攻擊性的漂亮。</p>
黎夕心口發(fā)澀。</p>
果然,男人是視覺動物。</p>
第一嗜好永遠(yuǎn)是美貌。</p>
他也對美女感興趣。</p>
駱夫人卻不滿意,指著另一個,“她呢?學(xué)歷高,父母是高校的教授,爺爺部隊退休�!�</p>
“您喜歡嗎。”駱修鴻臉上沒多大的波瀾。</p>
“你自己的妻子你做主�!�</p>
“我已經(jīng)選完了。”他堅持。</p>
駱夫人徹底沒了笑容。</p>
“夕兒,你幫修鴻挑�!瘪樂蛉擞职颜掌驳嚼柘γ媲埃芭丝磁说难酃庾顪�(zhǔn)�!�</p>
黎夕咬著下唇,五臟六腑幾乎絞成一團(tuán),堵得她喘不過氣。</p>
“她挑什么?”駱修鴻靠著沙發(fā)背,眉間不耐煩,“又不是她娶,是我娶�!�</p>
“看來你真喜歡了?”駱夫人試探。</p>
“您安排見面吧�!�</p>
駱修鴻答應(yīng)得毫不遲疑。</p>
他端起茶杯,右手在黎夕眼前一晃。</p>
就是這只手,研究出了最先進(jìn)的飛機部件,使他任職的航空集團(tuán)成為業(yè)內(nèi)的領(lǐng)軍集團(tuán),他也一躍成為身價最高的總工黎師。</p>
提起駱修鴻,圈內(nèi)評價是:金尊玉貴,沉著冷漠,誰也看不透。</p>
黎夕覺得遠(yuǎn)離他是對的。</p>
這樣的男人,注定是讓女人栽跟頭,受情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