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妤是季妄禮的通房丫頭。
不是妻,也不是妾,頂多算個高級點的奴婢。
季妄禮娶妻的第三個月,南妤贖回了自己的賣身契。
從此兩人天高地遠,她再也不用為季妄禮流半滴淚。
……
臘月初四,鎮(zhèn)遠侯府。
南妤一下跪在新任世子妃齊婉兮的面前。
她的聲音輕而堅定:“世子妃,奴婢想自贖自身,從此永遠離開侯府,請世子妃成全�!�
齊婉兮很是疑惑的問。
“南妤,你伺候了世子爺十二年,是他身邊唯一的通房丫頭。等明年開春,我還打算讓世子爺將你抬為妾室,就算這樣你也要走?”
南妤將身子壓得更低:“是,請世子妃成全�!�
齊婉兮掩唇嘆息,叫人找出南妤的賣身契遞給她。
南妤雙手捧過,一眼看見了泛黃的賣身契上最醒目的一句話:十兩白銀,人銀兩清。
南妤怔然片刻,將其收好,就又對著齊婉兮磕了個頭:“謝世子妃。”
齊婉兮見此,嘆息一聲:“南妤,留到除夕過完再走吧,至少和世子爺再一起過個年�!�
南妤一頓。
她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她想:離除夕只剩不到一個月,晚一點又何妨呢?
最終,南妤行了個禮道:“是,多謝世子妃�!�
告退后,南妤走出正房。
寒風(fēng)呼嘯,雪壓枝垂。
南妤看著這滿目的白色,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在京城過的第十二個冬天了。
而她遇到季妄禮,便是在第一個冬天。
那個冬天,一場大雪斷了南家的糧。
為了給唯一的弟弟買糧,南妤和上頭的三個姐姐一塊,被五兩銀子賣給了人牙子。
三個姐姐一路上都被賣出去了,只有南妤走得最遠,被帶到了京城。
南妤記得,那時自己得了風(fēng)寒,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卻被季妄禮買了下來。
之后,她同季妄禮一塊長大,年歲到后,便成了他的通房丫頭……
不愿再回想下去,南妤嘆息一聲,加快了回房的腳步。
齊婉兮嫁進來之前,她都睡在季妄禮房中。齊婉兮嫁進來之后,她就搬到了季妄禮臥室旁的偏房里。
才走到門口,沒想到就遇上了剛回來的季妄禮。
他肩寬背挺,英氣逼人,有著勢不可擋的銳氣,可眼波流轉(zhuǎn)間,又皆是風(fēng)流。
南妤立即低眉垂首的行禮:“爺�!�
季妄禮懶散應(yīng)聲,一把將外氅脫下丟給南妤,進了屋就叫人打水來沐浴。
南妤忙跟上,伺候他洗浴。
“給爺按按肩膀。”浴池內(nèi),季妄禮闔著眼,冷聲吩咐。
季家乃簪纓世家,季妄禮的父親手握重兵,駐守南境。
季妄禮身為季家嫡長子,卻入京為質(zhì),一步不得出京。
他平日在外裝作紈绔,實際性子最是狠厲。
南妤彎下身,小心地捏在季妄禮的肩膀上。
下一瞬,男人卻突然伸出一雙濕漉的手拽住她,直接將她帶入了浴池內(nèi)。
南妤猝不及防,驟然落水,視線模糊,只能攀住季妄禮這一根浮木。
眼睛還沒睜開,她就聽見頭頂男人的一聲調(diào)笑:“怎么還是這么好騙?”
南妤還沒反應(yīng)過來,季妄禮的呼吸便覆了過來。
半個時辰后,水浪翻波才停歇。
南妤收拾好自己,又去伺候季妄禮穿衣。
炙熱不再,男人聲音沉冷:“之前你去找了世子妃,是想做什么?”
南妤動作一頓。
正思考著該怎么糊弄過去。
季妄禮卻忽然用兩指捏住她的下顎,神情似笑非笑:“通房丫頭就做好通房丫頭的事,別肖想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這是以為她去求世子妃想升為妾室?
男人唇角的佻薄弧度,如針般扎入南妤心口。
南妤的唇微微發(fā)抖:“是,奴婢謹(jǐn)記。”
季妄禮不冷不熱地哼笑聲,穿好衣服就往前院去了。
晚餐擺在齊婉兮的院子里。
季妄禮坐在桌前,拉著齊婉兮的手說笑,神情與在南妤面前截然不同,只有溫柔沒有戾氣。
他不曾展露過的柔情,都給了齊婉兮。
南妤伺候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卻沒有嫉妒,只有悵然。
只因和季妄禮相識十二年,她卻直到在三個月前齊婉兮嫁入侯府后,才知道季妄禮愛一個人是什么模樣。
他會憐她、敬她、愛她,并小心翼翼不讓她看見自己的一點壞處。
而不是像對南妤這樣,肆意至極,毫不在意她的意愿。
她和季妄禮,說到底不過是少爺和通房丫頭。
不知何處傳來幾聲爆竹噼啪。
齊婉兮笑著向季妄禮舉杯敬酒:“馬上就要過除夕了,這爆竹倒也應(yīng)景,世子,希望以后也能這樣好�!�
“以后�!奔就Y話語一頓,也與她碰杯。
“自是和諧美滿,年歲亨通�!�
南妤低眉垂眼,怔怔出神。
以后?
她的以后會是什么呢?
南妤想,她會尋一處安身之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與季妄禮再無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