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靈雪醒來的時(shí)候,人在棺材里。</p>
為什么說是棺材,因?yàn)樗拿娣椒秸�,周圍黑漆抹烏,她還聽到有人催促著。</p>
“手腳快些,我兒剛斷了氣,趕緊把她送入墓葬,別叫我兒黃泉之下等著急了�!�</p>
什么年代了,還實(shí)行土葬呢?</p>
況且她還沒死呢!</p>
蘇靈雪猛敲棺木,“放我出去!搞什么,配陰婚吶,犯法的知不知道!”</p>
她的叫喊威脅,半點(diǎn)不起作用,反而聽外頭的婦人厲聲呵斥,“真是命賤,服下斷腸草也沒死透!我們家收留你多時(shí),是該回報(bào)的時(shí)候!”</p>
收留什么?</p>
蘇靈雪從小品學(xué)兼優(yōu),考上名牌大學(xué),自己開了家心理工作室,去接客戶的時(shí)候,出了場(chǎng)車禍。</p>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身體就跟著懸空,顯然是有人抬起了棺材。</p>
蘇靈雪在棺材里顛來倒去,磕了腦袋磕了手腳。</p>
這么暈頭轉(zhuǎn)向間,腦子里涌現(xiàn)出了不屬于她的記憶。</p>
蘇靈雪,一個(gè)流浪乞兒。</p>
余府救她,卻安排她成了余家二公子尸體成了親,讓她陪葬!</p>
活生生的人,灌下斷腸草,穿好壽衣就塞棺材里,要埋入黃土之下。</p>
乞兒蘇靈雪,一輩子顛沛流離,東躲西藏,好不容易吃上口熱乎的,竟是斷頭飯!</p>
這不是擺明欺負(fù)她孤苦無依么!</p>
蘇靈雪理清來龍去脈,只聽“咚”的一聲,她就著沉重的棺材落地了。</p>
“放我出去!老婆子,你就不怕遭天譴嗎?你兒子短命,何必濫殺無辜!”</p>
蘇靈雪歇斯底里怒吼,卻聽婦人冷諷道,“就你這卑賤的身份,陪葬都算看得起你!”</p>
婦人說罷,命令抬棺人,“封土!”</p>
刺啦,唰啦。</p>
是泥土鏟起又灑下的聲音。</p>
伸手不見五指的狹窄空間里,蘇靈雪能想象到,幽冷的墓室外,正有人堵住出口。</p>
草菅人命!</p>
黑心爛肝!</p>
余家乃是榮德縣上米糧商行之家,富貴至極,想殺了蘇靈雪這種無家可歸的人,好比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p>
蘇靈雪起初還叫嚷著,可漸漸的,音調(diào)漸弱。</p>
不為其他,只因她發(fā)覺,棺材板上方,有一道微弱的亮光。</p>
不知是抬棺人不小心抖松了,還是這棺蓋本就不牢實(shí)。</p>
余夫人痛失愛子,是鐵了心要給兒子安排個(gè)陪葬品到陰間伺候。</p>
蘇靈雪暗暗捏了一把冷汗,靜靜等著外頭沒了動(dòng)靜,這道縫隙,也許就是她唯一生的希望。</p>
她呼吸綿長(zhǎng),精神緊繃。</p>
頭頂?shù)墓饬劣l(fā)暗淡,如漸入地平線的殘陽。</p>
最終徹底的湮滅。</p>
蘇靈雪又等待了十多分鐘,豎起的耳朵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這才抬高雙手,抵著棺材板。</p>
棺材板很重,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開了些。</p>
“咕吱,咕吱�!�</p>
好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挪,縫隙越來越寬。</p>
蘇靈雪虛汗淋漓,手臂酸疼,撐坐起來探出了頭。</p>
“嘭”</p>
隔壁墓室里傳來一聲巨響,嚇得蘇靈雪驟然一抖。</p>
怎么回事?</p>
她的倒霉相公不是死了嗎?</p>
詐尸?</p>
做為心理學(xué)研究生,蘇靈雪是絕不相信神神鬼鬼,屬于堅(jiān)定的唯物主義者。</p>
詭異的是,她屏息凝神,聽到的居然是腳步聲。</p>
對(duì)方步伐很慢,很沉重。</p>
因?yàn)榭臻g密閉,所以聲音格外清晰。</p>
蘇靈雪毛骨悚然,渾身汗毛倒豎。</p>
她眼前閃過無數(shù)恐怖的畫面,猶豫著是躺進(jìn)棺材里裝死,還是一探究竟。</p>
黑黢黢的環(huán)境下,她似乎看到有一道影子從她所在的耳室前掠過。</p>
“撲哧,撲哧。”</p>
像是老鼠有老鼠在打洞,蘇靈雪心里繃緊了一根弦。</p>
她躡手躡腳爬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翻出棺材,偷感很重地朝著聲源走去。</p>
蘇靈雪看到的,是一個(gè)高大的背影,正用東西刨著堵塞的墓道。</p>
難不成余家二公子真活過來了?</p>
蘇靈雪懷疑著,突然那人動(dòng)作一頓回頭,警惕的問道,“誰?”</p>
他聲色暗啞,口吻凌厲。</p>
蘇靈雪只不過是乞兒,在靈堂同余家二公子的棺木成親,連二公子面都沒見過。</p>
此時(shí)分不清什么情況,她抬起手做投降狀,“我,是我,你的鬼妻子。”</p>
蘇靈雪訕笑著靠近,跟著大哥有肉吃,大哥挖土打工仔,她正好一并逃出生天。</p>
蘇靈雪算得明明白白,豈料,正當(dāng)她靠近男子兩三步遠(yuǎn)的距離時(shí)——</p>
男子手中掘泥巴神器,驀然揚(yáng)起,筆直的抵在蘇靈雪眉心。</p>
寒光瑟瑟,赫然是一把劍。</p>
蘇靈雪僵直。</p>
男子幽冷的眸子在暗地里泛著冰冷光華:“自己相公不識(shí)得?”</p>
蘇靈雪呼吸驟停。</p>
他不是余家二公子!</p>
那他是誰?</p>
蘇靈雪沒想到,自己給死人配陰婚,另一副棺木里還藏著個(gè)喘氣的。</p>
這人給蘇靈雪的感覺陰翳冷傲,出手果決,她看過這類病人,無不是反人性的嗜血份子。</p>
跟這種人來硬的,無異于火上澆油,強(qiáng)行找死。</p>
一瞬之間,蘇靈雪想了很多。</p>
下一秒,她當(dāng)機(jī)立斷,“撲通”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淚,“這位俠士,我也是受害者,這余家喪心病狂,非要我殉葬啊,俠士行行好,給條活路!”</p>
為求生,膝蓋骨軟不妨事。</p>
蘇靈雪能白手起家,完全是能屈能伸。</p>
再加上社會(huì)變態(tài)越來越多,明哲保身方萬全之策。</p>
男子全然沒料到蘇靈雪跪得如此迅速,他握劍的手微微一顫,聽她哭得撕心裂肺,慘絕人寰,常年鐵血的心也起了一絲惻隱。</p>
但心軟只一剎那,劃過一絲柔色的眸子更添冷煞,“你既是知我藏匿棺中,就必死無疑!”</p>
言語間,劍尖直搗蘇靈雪眉心,狠辣決絕。</p>
蘇靈雪嗚呼哀哉,求饒沒用,這廝怕是個(gè)劊子手吧!</p>
她心涼了半截——</p>
忽而,男子氣血逆流,一口鮮血涌到喉頭,溢出嘴角。</p>
他高挑的身形連連后退,倚靠著挖了一半的墓室甬道。</p>
手中利劍垂下,當(dāng)做了拐杖拄著。</p>
而他另一只手,捂著心口,指尖緊扣衣襟。</p>
蘇靈雪雖看不清他的模樣神情,但聽他壓抑的悶哼,以及動(dòng)作,不難猜測(cè)出,此人有傷或有病,就是裝腔作勢(shì)的紙老虎!</p>
“俠士?公子?兄臺(tái)?”</p>
蘇靈雪變著法試探,眉心溫?zé)岬难E淌過眼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