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后一縷余暉散盡,暮色漸沉。柳明春怔在原地,望著付遠山的背影越來越小,最終融入暮色之中。</p>
文工團的同志們見狀,識趣地默默散場,各回各家。</p>
團長酒也醒了一大半,走上前輕聲問道:“明春,你剛才說的要轉(zhuǎn)業(yè),是真的嗎?”</p>
柳明春深吸一口氣,悄悄擦掉眼淚。</p>
“團長,那不是氣話。明天我就把轉(zhuǎn)業(yè)申請表提交上來,等會我就去把東西收拾走。”</p>
聽她語氣不容動搖,團長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么。</p>
借著微弱的燈光,柳明春發(fā)現(xiàn)工位上屬于自己的東西不過只有幾堆厚厚的歌譜。上面用鉛筆密密麻麻寫滿了標注,其中最破舊的那張歌譜,則是付遠山最愛聽的歌。</p>
酸澀感悄然爬上心頭,柳明春狠下心,將歌譜全部丟進文工團的垃圾箱。紙張散落,沾染上臟污。</p>
她的歌唱生涯,到此結(jié)束了。</p>
走出大院,醉醺醺的林淑清再次闖入柳明春的視線。</p>
林淑清腳步不穩(wěn),踉踉蹌蹌地走到柳明春跟前,發(fā)出陣陣嗤笑。</p>
“柳明春,你不會到現(xiàn)在還沒認清你自己的位置吧?你真以為付遠山愛你?”</p>
“我告訴你,你只不過是我的替身,一個廉價的替代品。”</p>
柳明春瞳孔驟縮,正想反駁說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卻突然間啞口無言。</p>
未婚妻,多么無力的詞。</p>
沒有一紙憑證的口頭誓約,就同海市蜃樓一般虛實難辨。</p>
見柳明春不回嘴,林淑清更是得寸進尺:</p>
“自打我回城以來,付遠山每天都在和我上床,做盡夫妻間的親密事�!�</p>
“我猜付遠山這幾天都沒和你親熱吧,畢竟正主回來了,還要替身干什么?”</p>
“要不是我當(dāng)年被組織安排知青下鄉(xiāng),付遠山早娶我回家了!”</p>
聽到林淑清的話,柳明春的臉色越來越慘白。理智近乎崩潰,她忍不住尖叫道。</p>
“別再說了!”</p>
這時,身后傳來付遠山的怒吼。</p>
“林淑清!你在對明春胡說些什么?”</p>
他扶住柳明春,狠狠甩了林淑清一巴掌。</p>
“你別太過分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明春是我的底線?”</p>
男人手勁大,林淑清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捂著臉。</p>
“遠山,你竟然為了她打我?”</p>
感受到懷中人止不住的顫抖,付遠山看向林淑清的視線多了一分怒氣,冷聲說:</p>
“快滾回家去,我下次再找你算賬。”</p>
一向溫柔和善的付遠山頭一次發(fā)這么大的火,林淑清只好不甘心地起身離開。</p>
付遠山軟下聲音,抱緊了懷里的人。</p>
“明春,你別聽她瞎說,她那都是醉話。”</p>
柳明春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意再次決堤,嗚咽聲從嗓間溢出。</p>
“你到底還要維護林淑清多少次?”</p>
付遠山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明春,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p>
等到明天,去西北的車就會結(jié)束這場鬧劇。</p>
付遠山的解釋,她已經(jīng)聽得夠多了。</p>
他牽起她的手,反復(fù)親吻她冰冷的指尖:“明春,這世上我最愛的就是你了,相信我,好嗎?”</p>
“別哭了,明天我們可是要結(jié)婚了呢,乖乖別把眼睛都哭腫了......”</p>
回家的路上,他們走了多久,付遠山就道歉了多久。</p>
柳明春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默默地聽著。</p>
她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男人的道歉和發(fā)誓是說不完的,他們的深情對著狗都能演出來。</p>
等到次日清晨,柳明春醒來時發(fā)現(xiàn)客廳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各式各樣的早飯。</p>
“明春,你醒了?來吃早餐吧,我還買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p>
仿佛昨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付遠山繼續(xù)扮演著一位合格的準未婚夫。</p>
“我今天本想一大早就和你去民政局,可文獻所突然托人告訴我去處理點事情。”</p>
付遠山滿臉歉意,語氣近似乞求般說:“我處理完工作就馬上回來,明春,你要乖乖在家等我哦。”</p>
說完,他在柳明春臉頰留下一吻后,滿眼眷戀地離開。</p>
柳明春透過窗戶,看到付遠山走的那條路是文獻所的反方向。</p>
腦海中浮現(xiàn)出林淑清的臉,柳明春突然抬手用力擦拭他剛才親過的臉,直至皮膚微微發(fā)紅。</p>
付遠山,到最后了,你還是在撒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