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東海堡,位于錦州以東二百余里。</p>
西面和北面是寬闊的平原,南面是凌河河灘,東面是遼東灣北部海域。</p>
地處偏遠又無險可守,非兵家必爭之地。</p>
清軍在兵力上本就處于劣勢,更不會分兵去駐守這么一個雞肋之地。</p>
明軍倒是想去占著,畢竟東海堡往北就可以直接威脅清軍糧道,像一枚釘子一樣,迫使清軍分兵防備。</p>
但由于東海堡的西面和北面都是寬闊的平原,幾乎無險可守,一旦被清軍圍住,錦州的明軍馳援的難度極大,唯一的活路便是乘海船逃離。</p>
所以至始至終,無論清軍和明軍在錦州那邊打得再激烈,東海堡這邊倒是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如同世外桃源一般。</p>
洪承疇之所以著眼于東海堡,就是看中了東海堡出�?诘牡乩砦恢�。</p>
從關內(nèi)將糧草輜重通過海路運至東海堡,時間是陸路的三分之一,糧草損耗是陸路的五分之一,不僅不用擔心清軍騎兵的襲擾,也能為將來的反攻,起到一個橋頭堡的作用。</p>
這打仗,就跟下棋一樣。</p>
每一次漫不經(jīng)心的落子,看似是一步閑棋,但在關鍵時刻便會成為壓倒對手的最后一根稻草。</p>
“我說,這里怎么堆了這么多稻草?”</p>
騎在馬上的張璟川對身邊的李大牛問道。</p>
“關外冷得早,再有個兩三月就得落雪,林子里水汽足,路面容易結(jié)冰,別說人和馬走在上面容易打滑,就是板車也不好走,所以附近村子里的人會提早準備好稻草,到時候鋪在路面防滑�!崩畲笈;卮鸬�。</p>
“我不是問這個,”張璟川撇了撇嘴,開口道:“錦州那邊打了快一年了,周圍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難民,怎會還有百姓能安然在此種地的�!�</p>
李大牛撓了撓頭,憨笑了兩聲,道:“大人,前面應該就是東海堡了,到了以后應該就知道了�!�</p>
“不容易啊,咱們摸著黑走了一夜,終于到了,讓弟兄們再加把勁,午時之前到堡里用飯休息!”</p>
話音剛落,</p>
張璟川就策馬向前。</p>
李大牛朝身后的眾人吆喝一聲,四百多人開始加快了步伐。</p>
一時間,</p>
林子里窸窸窣窣,塵土飛揚。</p>
只是沒過多久,對于又重新慢了下來。</p>
因為隊伍前端剛出了林子,張璟川就不得不重新下令緩下行軍速度。</p>
一出林子,視線就豁然開朗,絲毫沒有邊境軍堡的那種荒涼凋敝,也沒有深處戰(zhàn)亂之地的緊張壓抑。</p>
反而是良田縱橫,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p>
甚至,</p>
地頭間還有不少正在忙活的農(nóng)夫農(nóng)婦聽到林子這邊的動靜,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直起腰好奇的打量著張璟川他們。</p>
張璟川不由得回頭看向身側(cè)打馬趕來的李大牛,問道:</p>
“大牛哥,你確定我們沒走錯路?”</p>
這是遼東?</p>
這特娘的是被清軍侵占的遼東?</p>
松山周邊到處是殘垣斷壁,周邊的村鎮(zhèn)更是一個鬼影都見不到,而這里,與松山城相隔也就二百余里,怎么就沃野一片了?</p>
而且看這里的農(nóng)夫農(nóng)婦們臉上的紅潤,哪里像是身處戰(zhàn)亂之地三天餓九頓的樣子。</p>
這日子!</p>
這光景!</p>
饒是關內(nèi),也沒眼前這般景象吧。</p>
張璟川與李大牛簡單商議之后,便讓李大牛帶兩旗人馬先一步到東海堡打探虛實。</p>
……</p>
東海堡內(nèi),</p>
鰲拜赤著膀子,正在廳堂內(nèi)大快朵頤。</p>
一老者身著布衣,站在一旁,眼眸渾濁,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p>
“考慮得如何?”鰲拜沒有抬眼去看老者,而是自顧自的咀嚼著嘴里的羊肉。</p>
老者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毫無反應。</p>
鰲拜放下手里割肉的小刀,拿起桌上的綢布抹了抹嘴,淡淡道:“徐敷奏,讓你投效大清,是陛下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p>
老者抬眼看向鰲拜,迎著對方兇狠的目光,毫無懼意道:“當年老夫跟著袁督師(袁崇煥)在錦州殺你們這些虜賊時,你得虧沒在戰(zhàn)場上碰到我,否則,你現(xiàn)在可沒機會坐在這里吃肉!”</p>
“呵呵呵,”對于徐敷奏的嘲諷,鰲拜也不惱怒,只是笑著道:“袁崇煥,也算是你們明軍中能打仗的人了,可現(xiàn)在呢?在哪呢?”</p>
徐敷奏不由一窒,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苦澀,低下了頭。</p>
鰲拜見徐敷奏一臉黯然,咧嘴一笑道:“一頭老虎,本就體弱多病,咬不死山里的狼,不怪自己沒本事,反而去怪自己的牙齒不夠尖銳,爪子不夠鋒利,最后把牙齒拔掉,磨平了爪子。</p>
沒有牙齒和利爪的老虎,與牛羊有什么區(qū)別。”</p>
徐敷奏臉色蒼白,沒有說話。</p>
鰲拜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們陛下知道你在東海堡,因為敬重你,所以這幾年沒有派兵過來打擾,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p>
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徐敷奏投效大清,東海堡里的一草一木,我們都不會去碰。</p>
你若執(zhí)迷不悟,不僅你要死,東海堡里的一切都將給你陪葬。”</p>
徐敷奏眉頭緊蹙,臉上流露出掙扎之色。</p>
就在這時,</p>
一名清軍甲士進來稟報道:</p>
“都尉,堡外來了一支明軍!”</p>
此言一出,徐敷奏眼眸一亮,隨即將目光看向了前來稟報的清軍甲士。</p>
鰲拜瞥了一眼徐敷奏,向軍士問道:“來了多少人馬?”</p>
“前隊六十人已經(jīng)到了堡外,后面還有三百多人。”軍士答道。</p>
當徐敷奏聽到明軍只來了四百人后,臉色不由一僵,隨即悵然一嘆。</p>
雖說這鰲拜只帶了三百人來,可這三百清軍,卻是鑲黃旗里的精銳,別說清軍能依堡而守,就是把三百人全拉出去與明軍野戰(zhàn),這四百明軍也不是對手。</p>
而且,鰲拜這人勇猛難當,更是被皇太極賜號巴圖魯。</p>
不僅如此,鰲拜精通軍略,別說明軍那邊只來了四百人,就是來上一千人,恐怕也不是鰲拜的對手。</p>
徐敷奏搖了搖頭,暗自嘆息。</p>
鰲拜見徐敷奏一臉頹然,心情大好,用綢布擦了擦手,隨即朗聲道:</p>
“著甲,隨我殺敵!”</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