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里之外，遼東。</p>

    一名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軍端坐馬背，指揮著一眾士兵捉拿內(nèi)賊。</p>

    只見他身披金漆山文甲，手拿長槍，英武神勇、氣宇軒昂。</p>

    這人正是寧遠(yuǎn)侯的嫡長子，時(shí)任遼東總兵的李秉乾。</p>

    他今年二十八歲，從二十三歲起常年駐守遼東，如今已經(jīng)五年了。</p>

    五年來他幾乎沒回過家，只因他們祖上有一條規(guī)矩——</p>

    “俺答不除，不復(fù)還家�！�</p>

    他是侯府的繼承人，這一使命理應(yīng)他來承擔(dān)。</p>

    軍營里一片嘈雜，不時(shí)傳來士兵鏗鏘的呼喝聲、傳令聲。</p>

    緊接著三個(gè)雙手被反綁住的將領(lǐng)被一一押解出來，一路上罵罵咧咧，滿嘴臟話。</p>

    ——“李秉乾，狗日的狼崽子，老子犯什么錯(cuò)了，你竟敢捉拿老子？！”</p>

    ——“你個(gè)狗娘養(yǎng)的，你爹來了都要給咱三分薄面，你算哪根蔥？”</p>

    ——“老子不服！有本事下來單挑！”</p>

    李秉乾一概不理會，仿佛多看兩眼都會污了他的眼睛。</p>

    參將李沐從營中跑出來，拱手稟道：</p>

    “大人！劉長貴、薛四通、方谷豐等六人已悉數(shù)查處，請大人示下�！�</p>

    “查清罪狀擇日斬首，其麾下的兵丁全部收編分配到各部�！�</p>

    “是�！�</p>

    “馮良才可找到了？”</p>

    “還沒有，馮良才帶著幾個(gè)心腹逃往建州，屬下已派人去追了。”</p>

    “竟然讓他跑了！”</p>

    李秉乾咬牙，下意識捏緊了拳頭，這一用力頓時(shí)牽動(dòng)了手臂上的傷口，衣袖上漸漸滲出血來。</p>

    李沐覺察出他的異樣，擔(dān)憂地道：“大人，這里有屬下看著，你回去休息吧！”</p>

    前段時(shí)間在與俺答的戰(zhàn)爭中，總兵大人遭遇三面夾擊，險(xiǎn)些喪命。</p>

    醒來后，總兵大人性情大變，提著劍親手?jǐn)貧⒘松磉叺囊粋�(gè)得力干將。</p>

    這些天又馬不停蹄去整肅薊遼兩地麾下的軍隊(duì)，一連處置了十多個(gè)將領(lǐng)……</p>

    李秉乾的種種反常不免讓李沐惴惴不安。</p>

    正想著，耳邊傳來一陣馬蹄聲。</p>

    一個(gè)傳令兵騎馬沖了過來，到了近前，捧著一封急件飛身下馬。</p>

    “啟稟大人，京城寧遠(yuǎn)侯府傳來消息，大人的夫人于半月前暴斃而亡。寧遠(yuǎn)侯已奏報(bào)陛下，令大人即刻回京主持喪儀�！�</p>

    李秉乾微微皺了皺眉，卻不去接那急件。</p>

    “傳信侯爺，遼東戰(zhàn)事吃緊，我脫不開身，請父親母親酌情操辦�！�</p>

    見李秉乾渾不在意的模樣，被押解在旁的方谷豐忽然大笑出聲。</p>

    “哈哈哈！果然是個(gè)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狼崽子，自個(gè)兒妻子死了都這般漠不關(guān)心！李秉乾你簡直不是人！”</p>

    旁邊的劉長貴道：“暴斃而亡，這就是天譴！李秉乾你亂殺無辜遲早要天打雷劈�！�</p>

    李秉乾眼高于頂，根本不屑與他們做口舌之爭。</p>

    可劉長貴的話卻令他莫名忐忑，他翻身下馬，接過傳令兵手里的急件展開來看。</p>

    父親寧遠(yuǎn)侯在信中說了許多，可唯有關(guān)于柳氏的死狀令他格外在意。</p>

    “突發(fā)胸痹，吐納衰竭而亡�！�</p>

    他低聲重復(fù)著，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p>

    少有的疑惑神色掠過他的眸底，讓在場眾人面面相覷。</p>

    “傳信給寧遠(yuǎn)侯，讓他保管好尸首，我即刻啟程回京�！�</p>

    他聲音低沉，雙目銳利，手里的信封在掌心里瞬間碾成粉末。</p>

    李沐只覺事有蹊蹺，但又不敢擅問，只默默站在一邊。</p>

    總督大人與夫人長年不睦，若總督真要回去……</p>

    恐怕也不是為了替夫人操辦后事。</p>

    劉長貴等人見狀頓時(shí)呵呵呵獰笑起來。</p>

    “這是怎么了？良心發(fā)現(xiàn)了嗎？哈哈……”</p>

    那笑聲似無法擺脫的夢魘，令李秉乾頭腦發(fā)脹，精神恍惚。</p>

    李沐只覺自家大人臉色越來越蒼白，剛欲上前勸說，李秉乾陡然目光一滯，竟直愣愣倒在了地上。</p>

    “大人！大人……”</p>

    ***</p>

    寧遠(yuǎn)侯府，春生院。</p>

    聽說吳恙的賣身契在大侄子李秉乾手里，李成義眸色漸漸陰冷。</p>

    “老太君這是想護(hù)著那丫頭�！�</p>

    秦氏道：“我也覺得奇怪，那丫頭不比她祖母在老太君跟前說得上話，甚至連府中的二等丫頭都夠不上，老太君又何必袒護(hù)她，這其中恐怕真有什么緣由�！�</p>

    李成義氣得嘴唇微抖，“能有什么緣由，難道大郎看上了她還會將她攆出去？而且這么多年來丟在外頭不聞不問？”</p>

    “話是這么說，可老太君已表明了態(tài)度，我也不好再開口要人�！�</p>

    秦氏看著自己丈夫的臉色越來難看，心中直打鼓，擔(dān)心丈夫責(zé)怪她辦事不力。</p>

    她親自給李成義倒了一杯茶捧到他跟前，曉意勸解道：</p>

    “左右世子爺不日便要回京奔喪，二老爺何不等幾日，到時(shí)候我再去世子爺跟前把那丫頭要過來�！�</p>

    李成義聞言越發(fā)氣憤，反手便打落了秦氏手里的杯子。</p>

    “荒唐！我是這府里的二老爺！是他李秉乾正兒八經(jīng)的二叔！難道我想要一個(gè)小丫頭還得問他不成？！”</p>

    杯子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咕嚕嚕滾到了角落里。</p>

    滾燙的茶水灑了秦氏一手，秦氏的手瞬間便紅了，卻忍痛不發(fā)。</p>

    她溫柔小意接著勸道：“若是別人無論怎樣我都替你要回來，可這畢竟是大郎主動(dòng)向老太君要的丫頭，她老人家替大郎的子嗣問題操了多少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難得有個(gè)大郎上心的人，老太君還能不護(hù)著？”</p>

    她重新取了只茶杯又倒了茶捧到李成義跟前。</p>

    “左右不過一個(gè)小丫頭，年紀(jì)也不小了，二老爺又何必耿耿于懷，先前你不是瞧上我跟前的翠兒了嗎？明兒我就讓她來伺候你？”</p>

    李成義見秦氏這么賢惠懂事，心里的氣消了大半，就著秦氏的手喝了口茶。</p>

    “那翠兒畢竟是你的貼身婢女，我哪里能要�！�</p>

    事實(shí)上，自從見了吳恙，他心心念念都是她，其他女人在他眼里都變成了庸脂俗粉。</p>

    八年前她尚未長開，略有些稚嫩，前日一見卻越發(fā)生得貌美，眉宇間與她娘簡直一模一樣。</p>

    這不由得讓他憶起了年輕時(shí)候的事情，整個(gè)人似煥發(fā)新生，回到了年少的時(shí)候。</p>

    “翠兒你就留著吧，我再怎么混賬也不會動(dòng)你身邊的人，至于那吳恙，你也甭管了，我堂堂侯府二老爺，豈能跟侄子搶女人�！�</p>

    秦氏笑道：“二老爺說得是。犯不著為了個(gè)丫頭動(dòng)氣，回頭我重新給你物色幾個(gè)……”</p>

    秦氏以為此事就此打住，奈何李成義私底下賊心不死，又想出了一記損招。</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