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快，快帶大小姐去煙霞苑更衣，派人好好伺候！”</p>

    喻夫人喚來丫鬟，一雙眼只這么一陣功夫，便已腫得像桃核一般：“若蕓啊，娘以后一定好好補償你，再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p>

    喻若蕓低著頭一語不發(fā)，眼中卻有一絲自嘲閃過。</p>

    煙霞苑？</p>

    她曾經(jīng)的住所是在澄碧院，那是府里除開正院最好的地方，冬暖夏涼，風(fēng)景別致，是她被接回來之后，爹娘特意推翻了幾座院子為她造的。</p>

    她喜歡蘭花，哥哥就高價買了許多給她種在院里，她害怕養(yǎng)壞了浪費，喻鳴謙也只是寵溺一笑：“咱們蕓兒高興就是，哪怕這一院子的花都沒了，哥哥也再給你買回來�！�</p>

    那里面的每一件東西都是母親親自挑的，家具從木材到樣式，都是她一點點盯著工匠去打出來的。</p>

    就連屋里的匾額，也是爹爹題的字，還給她親手架了秋千。</p>

    而今，澄碧院也不是她的了。</p>

    喻夫人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眼神有些不太自然。</p>

    “之前晴兒身子不大好，娘想著你的院子風(fēng)景好，住起來也舒服，娘便想著讓她先住到澄碧院去……”</p>

    她尷尬笑笑：“那煙霞苑也是很不錯的，要是你住不習(xí)慣，娘再給你換到別的院子去。”</p>

    喻若蕓垂下眸子：“多謝夫人，若蕓住到哪里都是一樣的。”</p>

    喻夫人聽著那生疏的語氣，驀然怔了怔，嗓子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了。</p>

    她以為和女兒再次相逢，她會哭著撲進她懷里訴說這些年的委屈，再或者是滿心怨懟大鬧一場，卻從沒想過她會態(tài)度如此平靜。</p>

    就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些年的經(jīng)歷，也不在意她這個娘了。</p>

    怎么會這樣呢？</p>

    她分明盼著這孩子回來，也有許多話想要同她說的，怎么眼下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了……</p>

    難道蕓兒是因為這些小事就跟她離心了嗎？</p>

    這是她的親女兒啊，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么能……</p>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可喻若蕓卻已經(jīng)低著頭，轉(zhuǎn)身跟丫鬟走向遠處的煙霞苑。</p>

    喻夫人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安，想要追過去問些什么，倒在她腿邊的喻若晴卻忽然神色痛苦靠上來：“娘，我有些頭疼……”</p>

    喻夫人頓時回神，眼底滿是擔(dān)憂：“怎么又頭疼了？可是因著剛剛被驚著了？娘這就帶你回去休息。”</p>

    她心里掛念著喻若晴，看著那張煞白小臉，心都要揪起來了，忙讓人將喻若晴扶回院子里準(zhǔn)備湯藥，又是好一陣安撫。</p>

    而喻若蕓的事情，卻被她暫時放到了腦后。</p>

    總歸孩子已經(jīng)回來了，難道還能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嗎？</p>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只要若蕓懂事，總會諒解的。</p>

    另一頭，喻若蕓已經(jīng)到了煙霞苑。</p>

    這里看上去似乎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雖然瞧著還算干凈，應(yīng)該是最近打掃過，可花埔分外荒蕪，門窗也有些搖搖晃晃，一看便知道是臨時準(zhǔn)備的。</p>

    所以。這個家其實早就沒了她的容身之處了。</p>

    喻若蕓抿了抿唇，心口驀然又有些發(fā)涼。</p>

    走進屋中，丫鬟很快替她燒好了熱水，準(zhǔn)備幫她更衣沐浴，喻若蕓卻攔住她：“不用勞心，我自己來就是了�！�</p>

    聽她這么說，那丫鬟也沒執(zhí)意，做了個樣子又勸了勸，便退了出去。</p>

    喻若蕓這才慢慢脫下了身上那件臟破單薄的衣裳，露出一身斑駁的傷。</p>

    她身上幾乎沒有一片好肉，要是讓那個丫鬟看見，再出去說些什么，傳到祖母的耳朵里，定然會讓她擔(dān)心的。</p>

    喻若蕓慢慢跨進浴桶，將已經(jīng)冷透的身子沒入溫水，卻生出些不真實感來。</p>

    她已經(jīng)四年不曾洗過熱水澡了，在翊坤宮那些時日，哪怕是數(shù)九寒冬的天，她也只能打冰涼的井水來草草沖一沖自己。</p>

    在貴妃眼中，她該是來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贖罪的。</p>

    可是她有什么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