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嗎，”</p>
秦鶴收斂笑容，放下協(xié)議面無表情地坐回黑暗里，眼神疲憊，有一下沒一下地?fù)軇幼郎系乃P，撥到第七下的時候停下來，</p>
“如果你真的要離我也沒意見，等我回來吧，和你父母和你姐，還有我媽他們說一聲，</p>
但我要是死了的話……”</p>
他突然笑了，笑著看陳冰清一眼，</p>
“還得麻煩你把我骨灰給我媽，讓她帶我回家，”</p>
他說到這里深吸一口氣，嘴巴張開又合上，猶豫良久才把避諱了這么多年的心結(jié)說出來，</p>
“不是高家，是我老家，就是你和季澤口中窮得一家人只有一條褲子穿的榆村，讓她把我和我爸的骨灰放在一起，”</p>
他說完拿起筆，摘掉筆蓋，筆尖懸在紙面上停頓一秒，下一秒猛然落筆，字跡龍飛鳳舞，蒼虬有力，越寫越有力，越寫越堅(jiān)定，</p>
最后锃的一聲，用一個尖銳如劍的彎鉤，瀟灑地結(jié)束了他為期三年的婚姻，和陳冰清的整個青春，</p>
“然后，”</p>
他蓋上筆蓋，把協(xié)議調(diào)轉(zhuǎn)方向推回到陳冰清面前，</p>
“你和我就都自由了。”</p>
冰敷</p>
“陳冰清！滾過來！”</p>
陳衛(wèi)軍本來在店門口石階上的搖椅里躺著，左手倆核桃，右手一蒲扇，叼著煙哼著黃梅戲，悠哉悠哉地?fù)u來晃去，可誰能想到就無意間睜了一下眼的工夫，好心情便蕩然無存，火氣那是蹭蹭地往上冒��！</p>
只見他那鬼見愁的二丫頭陳冰清正拖著被爛泥糊得看不出顏色的破洞書包，頂著被人薅成雞窩的頭發(fā)和一張血呲嘛哩的臉，弓腰哈背躡手躡腳地想往店里鉆，被他這么一吼嚇得頭發(fā)都炸起來了，僵在原地不敢回頭，</p>
陳衛(wèi)軍猛地坐起來，舉著蒲扇像舉著一把軍刀，咬牙切齒道：“過！來！”</p>
“她們欺負(fù)我姐！”陳冰清頭還沒回呢就先給老爹打一劑預(yù)防針，但這并不能緩解老陳在看清女兒臉時的心梗程度，</p>
剛才陳冰清側(cè)對著他，他還沒怎么看清楚，等她垂著腦袋慢吞吞轉(zhuǎn)過身來，</p>
陳衛(wèi)軍差點(diǎn)當(dāng)場去世，</p>
除了去菜市場看人殺雞，說實(shí)話他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種“大場面”，</p>
啥都沒看到，入眼就是一片紅，一坨一坨被風(fēng)干的血跡四散噴濺在前胸，鐵路四中的夏季校服是白色短袖T恤，這血漬直接把藍(lán)色校徽都染成暗紅色的，那叫一個慘烈，來來往往的人只要瞥一眼都是尖叫出聲的程度，</p>
他捂著心臟，好不容易才把飛出去的魂兒收回來，鼓足勇氣再看閨女的臉，</p>
兩個眼睛腫得像燈泡，本來就細(xì)長的眼睛現(xiàn)在干脆就只剩一條縫了，右臉鼓得高高的，連帶著右邊嘴角都扯上去半截，而左邊嘴角還委屈巴巴地耷拉著，乍一看就像個半臉笑半臉哭的陰陽怪，鼻子里涌出來的血被她抹得滿嘴滿下巴都是，現(xiàn)在干了，結(jié)成硬痂，就這么糊在臉上，</p>
還有頭發(f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