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赫安心口驀地一涼,要解釋的話頓時(shí)哽在喉間。
他看著沈清璇大步跨過滿地碎瓷片,將沈郁白扶起,問:“沒受傷吧?”
眉眼間的焦急和憐惜讓葉赫安心中一顫。
沈郁白順著她的力道起身,親昵的站在她身邊搖了搖頭,故作大度地開口。
“姐姐不要怪姐夫,姐夫生病氣大,發(fā)火也是正常的,不過受些委屈而已,我沒事的�!�
葉赫安聽著這話,怒氣越發(fā)堵塞在心口。
這話看似大度,卻直接將他推人一事錘死。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解釋:“是他先動的手……”
沈清璇怒極反笑,冷冷打斷他的話。
“動手推人還倒打一耙,你這些年跟著我禮佛,那些慈悲心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罰你去佛堂跪經(jīng)悔過,知道錯了再回來!”
葉赫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清璇,因?yàn)閼嵟B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沒錯,為何要懺悔……”
話沒說完,沈清璇便冷眼看來:“葉赫安,這里是侯府�!�
她言盡于此,但葉赫安也聽出了其中的威脅意味。
寒意頓時(shí)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當(dāng)初他獨(dú)身一人來到這個時(shí)代,無親無友,是沈清璇收留他,說:“侯府就是你的家�!�
現(xiàn)在為了維護(hù)沈郁白,她恐怕真的會趕自己走。
葉赫安垂在身側(cè)的手忍不住顫抖。
他還想說些什么,卻看到了沈清璇眸中冰冷的決絕。
心里的波瀾漸漸平息,歸于死寂。
葉赫安眼里的一絲光亮黯了下去,他最終點(diǎn)了頭:“好,我去�!�
反正他要走了,在哪里待著都一樣。
外面天寒地凍,在佛堂還能清靜暖和一些。
沈清璇卻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沒想到他這么輕易就應(yīng)下。
葉赫安平靜到死寂的神情,讓她心里莫名一刺。
但看到沈郁白手上的鮮血,沈清璇還是什么都沒說,帶著他轉(zhuǎn)身離開了。
佛堂。
深秋風(fēng)寒,佛堂里的炭盆卻被下人故意端走,讓這一處更加空蕩冷寂。
只有徹夜長明的燭火燃燒,帶來聊勝于無的溫暖。
葉赫安跪在蒲團(tuán)上,膝蓋鉆心的痛,身子也冷得僵硬,更難受的是肺。
他先是落水,后又吐血,本就沒養(yǎng)好。
現(xiàn)在又與燭火悶在一屋,渾濁的空氣讓他忍不住咳喘。
可越咳越疼,連心臟都抽痛起來。
臉色也愈發(fā)蒼白,身影更顯單薄。
沈清璇進(jìn)來時(sh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腳步一頓,猶豫片刻,開口道:“只要你真心認(rèn)錯,向郁白道歉,我便免除你的罰跪。”
她聲音柔和,透著體貼,落在葉赫安耳中卻仿佛奚落。
葉赫安扯了扯唇角,抬眼看向面前一身素白衣裙,眼神清明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女人。
“你知道不是我做的,對吧?”
沈清璇怔了瞬,皺起眉頭。
雖然沒說話,但眸中一閃而過的心虛還是讓葉赫安明白——她知道。
她知道這是沈郁白的陷害,卻還是為了他,罰自己跪佛堂。
苦澀在五臟六腑蔓延。
他忍不住開口:“你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相信沈郁白,又何必過來關(guān)心我?是害怕我死了,你就無法渡劫?”
沈清璇臉色一變:“你怎么……”
話沒說完,她就止住了話音,正想解釋什么。
這時(shí)外間小廝稟報(bào):“國師大人,二少爺身子不適……”
她腳步一頓,猶豫了一瞬,還是轉(zhuǎn)身走出了佛堂。
葉赫安聽著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心里已經(jīng)生不起一絲波瀾。
他身體太過虛弱,沒跪多久,就眼前一黑,暈倒下去。
……
葉赫安被一陣濃煙嗆醒。
殿中燭火被打翻在地,清凈的佛堂成了一片火場。
堂中供奉的神佛都在熾熱高溫下融化了面孔,悲憫和藹的模樣變得可憎。
葉赫安反應(yīng)過來,想從地上爬起來往外跑,卻毫無氣力。
房梁被燒斷在眼前坍塌,他被徹底困在佛堂中,心頭一片恐慌。
“來人……咳咳咳……”
葉赫安剛想張嘴呼救,卻被滾滾濃煙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窒息感越來越強(qiáng)烈,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在大火中的時(shí)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走水啦!快來救火!”
“國師大人,不能進(jìn)去!國師大人……”
下一瞬,一個素白的身影直直沖進(jìn)了火場。
是沈清璇!
葉赫安雙眸一亮,心里升起希望,朝她伸出手去:“葉……”
他卻見沈清璇滿臉焦急地沖到佛像前,將那盞祈愿沈郁白平安的長明燈護(hù)在懷里帶了出去。
她來去匆匆,全然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
葉赫安看著她果斷決絕的背影,伸出的手無力地摔在地上,徹底陷入絕望之中。
沈清璇在意那一盞燈,甚至勝過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