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六二八年十月初二，辰時，也就是晨七點，天空陰郁，寒風(fēng)凜冽。</p>
一峰觀老道士燃起火爐，照著銅鏡給自己眼睛敷上消腫草藥，他恨恨看著魏家：“還說今日晴朗，真是邪祟上身了，過了今日看我怎么為你除邪。”</p>
魏家堂屋木門被風(fēng)吹的咚咚咚響著，魏昶君指揮弟弟妹妹把家里的草席，草墊子，被褥，一些衣服全部拿了出來。</p>
很臟的衣服泡在水里，被子懸掛柳樹上，還有一袋袋糙麥，麥麩也拿了出來，半罐玉米面也在晾曬。</p>
不過天氣陰暗無比，不像是天晴。</p>
母親程氏在做飯，熬的米粥，這次沒雞蛋，程氏目光擔(dān)憂依依不舍看著發(fā)霉的糙麥，這要是被雨淋了可就麻煩了，這天氣怎么可能晴朗。</p>
但程氏依舊默許，因為長子當(dāng)家了，他必須當(dāng)家主，如果自己當(dāng)家，魏家旁系會趁機攆走自己這個婦人，收養(yǎng)這幾個孩子當(dāng)仆役使用，奪取魏家財產(chǎn)。</p>
“兄長，萬一不下雨如何是好�！泵妹梦喝捐炭植话�，她不舍的抱著自己的小毛毯，這里面是棉絮和蘆葦草尾混合而成，是父親生前給她做的小毛毯，毛毯用的好幾種狐貍皮，是她最愛的毛毯，實在是害怕被雨淋濕。</p>
“相信兄長。”魏請議揮手，之后他讓弟弟妹妹把被子故意曬在門口，還有門外水塘顯眼處，總之必須讓村民看到。</p>
弟弟妹妹很懂事，開始照做。</p>
破屋院前，草繩掛起一個個被褥草毯，風(fēng)吹的衣衫和被褥舞動。</p>
有村民路過，有好心的村民急忙勸阻：“魏家瘋了嗎，萬一被雨淋了，你們還活不活了�！�</p>
要知道陰天下雨風(fēng)聲凍人已經(jīng)持續(xù)數(shù)月了，怎么可能晴天！</p>
魏染瑕蹲在屋檐邊扒拉著米粥，她把陶碗舔的干干凈凈，對外很有信心：“兄長說今日晴朗，你們也去曬被子吧�！�</p>
村民頓時惱怒離開，嘟囔著：“魏家出了癡兒了�！�</p>
天寒，十月初還不是農(nóng)忙季，地早就墾了，小麥種子剛灑下，草也除了，糞水也施了，日子艱難，小農(nóng)村沒什么事干于是閑話傳出，上午六點到八點，便已經(jīng)傳的整個村子都是了。</p>
說魏家曬了糧食，甚至還洗了所有的食物，這一切都是大病初愈——魏家長子所為。</p>
不少人稱魏家老家主在驛站得罪了妖魔，妖魔帶走了老家主，現(xiàn)在妖魔還帶他兒子和全家了，到時候遭了雨水凍死餓死。</p>
不少村民甚至勒令自家兒子禁止去魏家門前，防止被邪祟纏上。</p>
于是上午九點，魏家門前人開始少了，魏昶君在指揮弟弟妹妹把驢也牽出來，反正家里能曬得都使勁暴曬，院子里幾乎堆滿了破爛。</p>
程氏木訥，她已經(jīng)跪在地上祈求老天爺天晴。</p>
弟弟妹妹和魏昶君都累的在堂屋休息，靠著火爐，不敢多放劈柴，只能放一點，因為柴火在古代太珍貴了。</p>
天空忽然傳出悶雷聲，程氏在院子里嚇得渾身打哆嗦，弟弟妹妹已經(jīng)開始費力搬院子里東西了，他們都覺得要下雨。</p>
直到幾聲悶雷后，烏云一瞬間被陽光撕裂開一道口子，裂口蔓延，一束陽光灑落魏昶君身前，他伸出手撫摸陽光，然后第二束，第三束灑落地表，烏云被陽光撕裂....天光大亮，不到半個時辰烈陽高照，炙烤大地。</p>
程氏激動的拿著木棍不斷敲打被褥，灰塵飛起，她不善言辭，只能一個勁笑著。</p>
魏染瑕激動的抱住兄長，不斷說著：“出太陽了！”</p>
之后魏染瑕和魏昶瑯按照兄長要求，到處說著今天晴朗天，不少準備外出的獵戶，打魚人，開墾村民，軍戶都紛紛怔住門前，看著太陽蠢蠢欲動，無比興奮。</p>
但有自以為有經(jīng)驗老嫗老成說著：“天色詭異多變，等會就下雨，莫要遭災(zāi)�！�</p>
于是落石村只有十幾戶人家沒外出，就為了曬糧食和被褥，因為近兩個月全是陰天，被子可以潮，糧食潮了怎么辦，但有一些人沒敢晾曬，害怕招災(zāi)。</p>
上午到下午，魏昶君曬了一天太陽，喝了兩三斤熱水，他只感覺身軀溫暖了許多，就連被褥聞起來都有一股太陽炙烤的獨有香味。</p>
糙麥里的蟲子都被曬沒了，晚上程氏熬了米粥，做了幾個野菜黃窩頭，她咬了咬牙又用豆油炒了兩個雞蛋。</p>
桌子上還放著咸菜條，魏昶君看著弟弟妹妹瞪大眼睛看著炒雞蛋，不斷吞咽唾沫，但誰也不夾一筷子。</p>
魏昶君只感到心疼，他分給了每個人一塊，要求所有人必須吃，這一晚上睡的很香甜，蓋著暖乎乎不再潮濕的被子，魏昶君舒服的伸直了腿，他感覺身上和屋內(nèi)的寒意都消散了許多。</p>
又是辰時，初破曉，魏昶君是被吵醒的，鄰里王嬸拿了一點野菜客氣著，縮著腦袋看著魏昶君，似乎在等待著什么，魏昶君裝作神神秘秘：“王嬸，今天晾曬只能上午曬，下午和以后都沒時間了�！�</p>
王嬸激動點頭，放下野菜迅速離去。</p>
之后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幾個人，都是拿著不值錢的野菜或者漿果，小魚前來詢問天氣。魏昶君如實告知，那便是只能上午晾曬，下午天氣惡變。</p>
魏昶君想著后世大國給予自己資料：「初二天氣晴空陽出——初三天氣初時晴，過半驟變，鬼哭雹雨——之后寒冬已至」</p>
直到老道士一臉討好前來，他用油紙包著一塊臘肉不斷夸贊魏昶君有如神助，仙人下凡等詞匯，在得到滿意答復(fù)后老道士離開。</p>
上午整個落石村只有兩三家沒晾曬東西，其余人家都趁毒辣太陽趕緊晾曬，過了中午時，還有人想要晾曬，一些老嫗看著毒太陽讓家人繼續(xù)晾曬，說魏家小子懂什么，這天氣會晴朗一天。</p>
中午道觀內(nèi)老道士看著毒辣天空，思考是否收拾被子，他咬了咬牙選擇收被子。</p>
中午午時剛過，沒有悶雷，天空幾乎轉(zhuǎn)瞬烏云壓蓋，暴雨疾馳呼嘯，雨水中夾雜著冰雹，噼里啪啦宛若利劍砸來。</p>
“快收被子！�。 庇腥思覜]來得及收被子，連連哀嚎。</p>
“高粱米要被淹了！”</p>
“天殺的雨啊�！�</p>
“幸好俺家收了被子，聽了勸。”王家小院，王嬸倒吸冷氣，她看著暴雨不斷慶幸，自己聽了魏家小子中午收了被子和糧食。</p>
道觀內(nèi)，老道士看著冰雹大雨渾身發(fā)抖，他剛收完被褥，僥幸躲過一劫，現(xiàn)在他顫抖看著魏家：“魏家長子神仙上身了�！�</p>
老道士看著香客，聲音忽然虔誠：“魏家長子得神上身，前來救人了�！�</p>
老道士反應(yīng)很快，他知道只有這么說，才能彌補自己之前犯的錯，他開始查看道觀臘肉，狠心咬牙拿了一個臘豬腿披起蓑衣，朝著魏家趕去。</p>
還有一些離得近的村民按耐不住好奇和敬畏，也朝著魏家趕去，這次開始拿著一些好的物品，品質(zhì)稍好的漿果，獵到的野兔子。</p>
魏家第一次成為落石村矚目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