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夜，瑤光殿。

    一輪彎月低低掛在云層之上，映得屏風透亮。

    我靜靜躺在床上，一屏之隔的墨蒼翻來覆去。

    “夕兒，今夜可以抱著你睡嗎？”

    我蜷緊手心，屏住氣息沒有給他回應。

    墨蒼，你憑什么認為，渾身沾滿了桃花香，還有資格抱著我睡？

    心頭泛起一陣刺痛，我苦澀的閉上眼。

    沒過多久，殿外兀的傳來一陣動靜。

    我睜開眼，正要起身，卻聽到屏風外傳來墨蒼的聲音。

    “你瘋了嗎，竟然敢來瑤光殿？”

    隨即而來的，是苡允的哭哭啼啼。

    “方才有只夢魘獸在夢里欺負我，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才來找你的……”

    一陣窸窣聲傳來，透過倒影我看到墨蒼從靈戒內取出一物。

    “別哭了，這逐日鳥內丹支撐的烈陽珠，可以克制夢魘獸的噩夢，我給你護身可好？”

    苡允收下烈陽珠，哽咽道：“可我還是怕……我要你陪我睡……”

    話音落下，墨蒼重重嘆息一聲。

    “阿苡，不要胡鬧，這是你姐姐的宮殿，你不該來�！�

    苡允哀求道：“墨蒼哥哥，你就陪我兩個時辰好不好？天亮了我就走，姐姐不會發(fā)現(xiàn)的�！�

    殿內陷入了死寂。

    片刻。

    傳來墨蒼的嘆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說著，他將苡允抱在懷中，輕拍著她的后背。

    “睡吧，我保護你�！�

    看到他們躺在一起的畫面，我的心顫了顫。

    抬手凝了一道術法，讓屏風整個布上一層層黑霧，讓自己再也看不見那刺眼的畫面。

    沒關系，再過幾日，忘川河渡口開啟，我便會去冥界和母親在一起。

    到時候墨蒼要保護誰，和誰在一起，都與我無關了。

    徹夜難眠。

    翌日清早，墨蒼和苡允已不在殿內。

    剛起床不久，一個宮娥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公主殿下，這是月底您和墨蒼戰(zhàn)神大婚的婚服，現(xiàn)已織成，請您過目。”

    看著華麗雍容的銀白婚服上那一朵朵綻放的鳳凰花。

    我恍然想起它尚且只是天絲蠶布帛之際，我請教了一百個織女學習織布刺繡，一針一線繡出了9999朵鳳凰花。

    當時墨蒼看到我繡婚服之時，還滿眼愛意的輕嘆。

    “鳳凰花開兩季，一季緣散，一季緣來，可經過夕兒的手，卻讓它們永遠都常開不敗了，我對夕兒的心意，亦至死不渝。”

    此刻看到婚服上的鳳凰花，我只覺刺目。

    我遣退宮娥，隨即拿起剪子，顫著手將婚服上的鳳凰花一朵一朵拆掉。

    拆完所有花，婚服已被我戳得破破爛爛。

    婚書已無，婚服已毀，我和墨蒼的姻緣再無可能。

    現(xiàn)如今，在和天界斷絕關系前，我還有一事要做——

    剔仙髓，舍仙籍。

    西天門，生死墻。

    我跪在冰冷的雷電之境，仰頭看著漫天黑云。

    “雪夕自請?zhí)尴伤�，斷仙根，永遠離開天界，望天道成全�！�

    “轟隆——”

    一道巨大的雷聲響起，似是在回應著我。

    我咬牙運轉全部仙力于掌心，抬手化爪覆上天靈蓋。

    掌心驟然用力，一根仙氣縈繞的藍色仙髓被一寸寸扯了出來！

    斷骨剔髓的疼痛散至全身，我痛得冷汗簌簌，脫力倒在地上。

    仙髓浮在半空中，化為一縷藍光往上飛去，沒入生死墻。

    雷聲轟轟響了九九八十道，終是消停。

    “雪夕多謝天道！”

    我深深一跪拜，隨即趔趄起身，往瑤光殿走去。

    天界驀然下起了雪。

    從前最不怕冷的我，此刻卻凍得唇色發(fā)白。

    那些雪霜落在身上化為冰水，也宛若綿密的針刺入了骨髓中。

    大雪紛飛，我走了許久，才走回宮殿。

    正哆嗦著準備回床榻休息，一陣帶著烈焰的勁風拂來。

    墨蒼雙目通紅的走到我面前。

    “夕兒，你為何要抽自己的仙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