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毒水的氣味滲入鼻腔。</p>
我睜開眼時,視線里是傅潯休息室里的香檳金窗簾。</p>
「醒了?」</p>
他第一時間來探我的額頭。</p>
「還沒有退燒,我讓醫(yī)生再來一趟。」</p>
「不麻煩了。」</p>
我試圖起身,卻發(fā)現他另一只手正按著我輸液的右手——那里有道陳年燙傷,是白意綿按滅的煙頭留下的。</p>
「醫(yī)生說你身上全是舊傷,不止這一處�!�</p>
他突然開口。</p>
「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呼吸停滯。</p>
記憶倒帶回那個悶熱潮濕的午后。</p>
游泳館更衣室的鐵柜里,我蜷縮著數柜門縫隙里的光斑,聽著白意綿和小姐妹討論要在深水區(qū)給我「開開眼」。</p>
而后天就是傅潯參加藝考的日子,于是我最終選擇將浸水的校服藏進書包最底層。</p>
「你想多了�!�</p>
我聽見自己聲音在抖。</p>
空氣驟然凍結。</p>
傅潯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骼捏碎。</p>
他眼底翻涌著暗潮,那些斯文克制的表象在此刻支離破碎。</p>
「江語嶠,你到底把我當什么?」</p>
我望著他無名指上嶄新的戒痕,突然笑出聲。</p>
笑著笑著,就有咸澀涌進嘴角:</p>
「傅老師現在是以什么立場質問我?前男友?別人的未婚夫?還是施舍同情的影帝?」</p>
他瞳孔驟縮。</p>
「你在說什么?」</p>
松開手的瞬間,休息室的門被撞開。</p>
「阿��!」</p>
白意綿裹著柔軟的毛毯沖進來,睫毛上還掛著楚楚可憐的淚珠。</p>
「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鉆戒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光,刺得我視網膜生疼。</p>
「江編劇為什么要拽我下水?」</p>
她露出肌膚上青紫的痕跡。</p>
「是我做錯了什么,惹江編劇不高興了嗎……」</p>
「監(jiān)控�!�</p>
我打斷她的哭訴。</p>
「劇組有二十四小時監(jiān)控�!�</p>
白意綿的啜泣戛然而止。</p>
她看了我?guī)酌耄缓笞テ鹚兜肿∈滞�,淚水漣漣地望向傅潯。</p>
「那個地方的監(jiān)控早就壞了,江編劇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敢對我下手的吧�!�</p>
「阿潯,你要信她的話,我現在就以死明志!」</p>
「夠了�!�</p>
傅潯奪下刀具,沉聲。</p>
他轉身看我:</p>
「明天起,你退出劇組�!�</p>
耳鳴聲轟然炸響。</p>
我攥緊被單,指甲陷進掌心:</p>
「憑什么?」</p>
「這是我的作品。」</p>
「就憑我是最大投資人�!�</p>
他背過身,嗓音冷淡。</p>
「報酬,我會一分不差補給你。」</p>
白意綿沖我挑眉,用口型無聲地說:你輸了。</p>
心臟抽疼。</p>
我踉蹌著下床,醫(yī)用腕帶刮落床頭柜上的相框。</p>
玻璃碎裂聲里,十七歲的傅潯在畢業(yè)照上凝視某處,而角落那個模糊的側影根本不是白意綿。</p>
那是我。</p>
被刻意裁掉的,我的背影。</p>
他果然很恨我。</p>
不然也不會故意接下我的戲又將我趕走,來報復我。</p>
我揉了揉眼睛,輕聲。</p>
「我明白了�!�?</p>
「等等�!�</p>
白意綿突然攔住我。</p>
她附在我耳畔輕笑,呼吸帶著蛇類的腥甜:</p>
「江語嶠�!�</p>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那個躲在更衣室哭的可憐蟲�!�</p>
我渾身血液凝固。</p>
過了那么久,我還是會恐懼她的靠近。</p>
可笑的是她居然才想起來。</p>
記憶的深淺總是相反。</p>
施暴者像抖落灰塵,承受者卻刻進骨血。</p>
她撫摸著鉆戒,像在撫摸戰(zhàn)利品。</p>
「你現在滾出劇組的樣子,和當年抱著書包逃跑時一模一樣呢�!�</p>
她笑靨如花。</p>
「這次可沒有轉學機會了哦�!�</p>
「白意綿�!�</p>
我聽見自己麻木的嗓音。</p>
「你知道一個人頸動脈失血多久會死嗎?」</p>
她愣住。</p>
「三分鐘。」</p>
我拾起一片碎玻璃。</p>
「要試試嗎?」</p>
白意綿趔趄后退。</p>
傅潯緊緊盯著我。</p>
「江語嶠,冷靜點�!�</p>
碎玻璃硌進掌心,疼痛讓我清醒,溫熱的血順著我手腕蜿蜒成河。</p>
我后退半步,任由掌心血珠墜地。</p>
「慌什么。」</p>
我抬眼看傅潯,扯了一下嘴角。</p>
明明早已下定決心接受現實,可為什么心臟還是疼得要命。</p>
「嚇唬嚇唬她而已�!�</p>
我提起腳步往外走。</p>
門口,我轉過身看向白意綿。</p>
「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