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璐玥怔怔站在耳房外，地上是一灘水潺潺的豐沛幽谷。
耳房里，顧霖蕭仿若索命的鬼，猛烈地一下又一下索他身下女人的命。
恨不能將她揉碎在身體里。
眼眶濕意發(fā)漲，冷冷的穿堂風(fēng)穿心而過，江璐玥的心口已經(jīng)破了個洞，痛意貫徹四肢百骸。
眼前漸漸模糊，回憶卻無比清晰。
洞房花燭新婚夜，溫潤的顧霖蕭那樣溫柔將她從頭吻到腳，已經(jīng)急紅了眼角，卻還舍不得深入一點。
他說，阿玥完美不可方物，多要一分便是罪過。
那樣虔誠的他，跟此刻低吼著讓溫雪兒跪下抬高點的他，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如漂萍沉浮著的溫雪兒突然回頭，明晃晃對上江璐玥婆娑淚眼，挑釁般挽起發(fā)，勾起唇角沖她笑。
卻故意開口問顧霖蕭：“王爺……王妃與我，哪個讓你舒服？”
顧霖蕭似笑非笑，輕咬她垂珠。
“阿玥不喜床笫之事，如木頭般毫無趣味，自然是你�！�
“本王恨不能把自己全塞進(jìn)這你賤奴身體里�！�
春雷乍響，映白了毫無血色的江璐玥。
她慘白著臉咬破下唇，再看不下去，轉(zhuǎn)身離開。
她快步走著，認(rèn)真撫著脹痛到極致的心口，呢喃安慰自己：“不難過不難過，身體發(fā)膚受之阿娘，阿娘撫育我成人，不是讓我為男人心痛的�！�
“阿娘再等等我，還有幾天我就能回到你身邊了�！�
這一夜，顧霖蕭沒有回寢殿，江璐玥也一夜未眠。
閑庭花落，又是一日過去。
江璐玥又剪掉一只海棠，面前只余下七盆。
還有七日，她便能去見阿娘。
小春奉上花茶扶她坐下：“王妃，初春寒風(fēng)冷冽，咱回房歇息去吧�！�
“不去，觸景及情只會令我惡心�！�
房內(nèi)無處不是她與顧霖蕭過去恩愛的記憶。
“惡心？阿玥可是病了？”
顧霖蕭匆匆身影出現(xiàn)身后，江璐玥否聲說著沒有，回眸看去。
他如珍寶般捧起一支珍珠步搖呈上：“阿玥，你看看，可喜歡？”
江璐玥怔愣，目光移到在顧霖蕭掌心的厚繭上。
前幾日，她看話本子時提過一嘴：“書里說，夫君若愿為妻子親手做支珍珠步搖，便可相守白頭�！�
他還真親手為她打了一支珍珠步搖。
可最重要的一點他卻忘了，真心換白頭。
他沒有真心，又何以白頭？
江璐玥沒接珍珠步搖，她不會被這片刻的溫情打動。
阿娘便是因為片刻的遲疑讓她癡心錯付，落得一杯毒酒慘死的下場。
江璐玥斂下眼眸，哽了聲調(diào)：“我想阿娘了，我想去找她……”
話未落地。
顧霖蕭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慌亂間用力攥緊了步搖，渾然不顧尖銳一頭刺破掌心，瞬時鮮血如注。
一貫沉穩(wěn)內(nèi)斂的江煊明慌得不成樣子，直接把江璐玥按進(jìn)懷里。
“阿玥，你快別說傻話！阿娘已經(jīng)仙逝，你怎能生出那種可怕想法��？”
“你若去找阿娘，遺我一人于世，與將我天誅地滅何異？”
顧霖蕭的眼尾泛紅，眼眶里濕潤的瑩光刺痛了江璐玥的雙眸。
她緩緩將珍珠步搖從他手心抽出，隨手放在桌上，喊小春取來藥粉親自為他包扎。
她淺淡地說：“王爺，是我阿娘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祭拜她�！�
聽到這話，顧霖蕭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驟然落下，卻還是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唯恐下一秒她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般。
“阿玥，以后萬不可再嚇我。本王現(xiàn)在就吩咐人備馬，我陪你去祭拜阿娘。”
一個時辰后，馬車停在一處陵園。
江璐玥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阿娘的墳?zāi)骨�，有一穿著素袍滿頭白發(fā)的男子跪在地上，臉貼著冰涼墓碑在嚎啕哽咽。
“玉娘，縱然夫君有錯，可我們說好要相守到老的，你怎么能離開我！？”
“你怎么能拋棄為夫……為夫求求你，回來再看為夫一眼……”
那追悔莫及的，不是旁人，正是江璐玥的父親。
待到兩人走近，江父堪堪起身，抬起袖袍擦抹眼淚。
江璐玥在那雙混沌干澀的眼里看到了無盡的愧疚與后悔。
可她唇角卻是勾起一抹嘲諷。
阿娘在世時，他違背誓言不懂珍惜，仗著阿娘的信任，夜夜以有公事為由塑在春風(fēng)閣，夜夜笙歌。
如今阿娘死了他卻后悔了，這后悔賤如草芥。
不值一提。
江煊明拱手示禮：“岳丈�！�
江父抬眸，卻看向江璐玥，見她的脖頸空蕩，眸色僵住。
江璐玥刻意避開他視線，自顧自地走到阿娘的墳前，將糕點一一擺在墳前。
身后，顧霖蕭情真意切地勸說江父：“岳丈，岳母已逝多年，您何不再續(xù)一房，以解哀思愁腸吶？聽說您在春風(fēng)閣有一紅顏……”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江父拽住手腕，痛心勸道。
“王爺，明年今日哭得人可就是你，阿玥要跟她阿娘一樣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