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念初拿到離婚證后,去基地接閃電。
可剛到犬舍,戰(zhàn)友就擰著眉頭走了過來:“念初!要不是領(lǐng)導(dǎo)告訴我們,你是不是想瞞著我們偷偷走?”
其實無論前世今生,姜念初都不太會告別。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傷感的笑:“我怕……”
還沒說完,戰(zhàn)友就笑著勾住了她的肩膀:“怕啥怕!你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再見,我們決定給你辦了歡送會�!�
姜念初怔愣一瞬,就被推著走進了食堂。
一進門就看見親一色的綠色軍裝,熟悉的,不熟的,基地的戰(zhàn)友全都來了。
戰(zhàn)友拉著她坐進了人群中央,一定要和她一起吃頓飯。
他們有說有笑,從入伍說到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
越說,悲傷的氛圍越濃烈。
不少戰(zhàn)友眼眶發(fā)紅,連聲音都開始哽咽。
姜念初也鼻尖發(fā)酸,過年本該是高興的事情,她不忍讓大伙都不開心,連忙站起來擺手:“我,我還有東西要收,就先回去了�!�
戰(zhàn)友都是生死相交的戰(zhàn)友,一瞬就明白了姜念初的用意。
沒人攔她,只有閃電像是知道了什么,屁股一直賴在地上不肯離開。
姜念初無奈嘆了口氣,正要哄它。
突然一聲“起立”,所有的戰(zhàn)友一齊站了起來,齊刷刷舉起右臂,向她敬禮、告別。
對上那一雙雙發(fā)紅的眼睛,姜念初心口一暖,眼眶中溢出淚光。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
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有陸言崢這一個家人,但不是的。
她還有戰(zhàn)友,還有部隊,還有信仰。
她從來,不孤單。
姜念初狠狠按了按眼睛,擦去淚水也給戰(zhàn)友們回了禮。
然后在他們的目送中,牽著閃電走出食堂。
出門的一刻,戰(zhàn)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念初同志,到云南后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機會就回來看我們,咱們基地永遠是你的家!”1
姜念初怕自己會動搖,連頭也不敢回,大步離開。
外面的風(fēng)雪好冷,可她心口卻滿是暖意。
回到陸家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陸言崢還沒回來。
姜念初走進房間,打開家里存錢的抽屜,拿出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單。
十二張,每張上面都是她從自己津貼里扣出來存的錢,總共二百四十。
而陸言崢的津貼,都明里暗里的給了許玉嬌。
姜念初捏著薄薄的紙單,最后分成了兩份。
多的那份留給了陸言崢,就當(dāng)是這一年她的房租和伙食費。
接著又將剩下的存款單和全國通用的糧票、肉票以及兩張工業(yè)券,收進了行李中。
萬事俱備后,她坐在客廳,靜靜等著陸言崢回來。
他說過,今天會回來和他解釋,而她,也準(zhǔn)備真正和他告別。
可姜念初等了一整夜,陸言崢都沒回來。
第二天,臘月二十八日,過小年。
天剛亮,軍屬大院里就熱鬧了起來,挨家挨戶都準(zhǔn)備起了小年要用的吃食。
姜念初聽著他們的歡顏笑語,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梅花表。
十點了,而她是下午三點的火車。
姜念初沉默了會,直接起身走出家屬院,到門衛(wèi)崗借了電話,打去醫(yī)院,讓陸言崢回來一趟。
一個小時后,11點。
姜念初剛做了午飯端上了桌,陸言崢就回來了。
看到閃電在這兒,他有些意外,但看到滿桌的菜時,他驟然松了口氣:“念初,閃電嚇唬大嫂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了,你也不要生氣了,好嗎?”
姜念初早就在他一次次的偏心中,心如死灰了。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昨天的事情,她都不會再生氣了。
陸言崢以后要怎么做,和誰在一起,也都通通和她無關(guān)了。
她語氣平靜,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我想和你談?wù)勎覀冎g的事情……”
陸言崢緊緊盯著那個信封,心口忽然涌上一股劇烈的不安。
以至于姜念初話都沒說完,陸言崢就匆忙打斷她:“嫂子現(xiàn)在還住院,我們的事等之后再說吧�!�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小年帶你去泡溫泉,等忙完這一陣,我一定帶你去。”
姜念初恍惚了瞬,才記起這個約定。
她有些失笑:“陸言崢,我要說的不是這些�!�
“那就先別說了!”
陸言崢沒來由地抗拒,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個信封,慌亂說:“今天是大哥的忌日,每年的今天我都要陪著大嫂�!�
“你有什么話等過完年吧�!�
陸言崢避開和姜念初的對視,逃也似的匆匆起身離開。
姜念初看著他倉皇的背影,眼底發(fā)澀:“陸言崢,我要跟你說的,就是我們沒有以后了�!�
“也沒關(guān)系,等你回來的時候,也會看見的�!�
那個信封是她送給陸言崢的新年禮物。
里面裝著的,是他們的離婚證,和她留給陸言崢的存款單。
姜念初將信封壓在了桌子上,一個人吃完這頓訣別飯,收拾好碗筷。
然后一手拿著小皮箱,一手揉了揉閃電的頭:“閃電,以后就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啦!”
閃電尾巴搖的歡快,嗷嗚著應(yīng)和她。
姜念初長長舒了口氣,牽著閃電一人一狗走出院子。
家屬院外,穿著紅色衣服的孩子在雪地打鬧,無數(shù)歡聲笑語透過街道傳來。
姜念初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陸家方向,輕輕說了聲:“新年快樂,陸言崢�!�
祝福被小孩的歡笑聲淹沒。
闔家歡樂中,她帶著閃電為了信仰,奔赴云南,也再沒回頭。
此后,歲歲年年,年年如新,再無陸言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