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待皇帝從寢殿出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了。</p>
嫂嫂軟綿綿地被宮女從床上扶起來，小心翼翼地侍奉著沐浴。</p>
「夏熙寧你個恬不知恥的娼婦！」</p>
我不顧宮女太監(jiān)的阻攔，蠻橫地沖進寢殿，指著嫂嫂的鼻子咒罵：「哥哥尸骨未寒，你竟頂替我的身份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勾當，連畜生都不如！」</p>
「你不是自詡身份高貴，如何折辱本宮都是應該的嗎？」</p>
嫂嫂倚靠在浴桶上舒心愜意地享受著宮人的按摩，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如今本宮為尊，你為卑，本宮自是想如何折辱你就如何折辱你�！�</p>
「你不過是個冒牌貨，還真以為自己……」</p>
「是不是冒牌貨有什么要緊的，重要的是本宮有皇上的寵愛。」</p>
嫂嫂抬了抬手：「把她拉出去教教規(guī)矩，再扔去廚房做本宮最喜歡的玫瑰露�！�</p>
玫瑰露做法十分復雜，我好不容易做好端到嫂嫂面前時，她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來，說我做得太難喝，完全是在敷衍她。</p>
嫂嫂讓管事嬤嬤狠狠甩了我?guī)锥�，把我扔進廚房做了整整一天玫瑰露。</p>
可惜無論怎么做，都不能讓她滿意，在承干宮院子里罰跪了整整一夜。</p>
宮里折騰人的法子數(shù)不勝數(shù)。</p>
接下來的日子，嫂嫂一會兒嫌茶水太燙，一會兒嫌發(fā)髻難看，不是被掌摑就是在宮門外罰跪。</p>
如此幾次，就算宮里最不伶俐的丫鬟，也看得出來嫂嫂在故意刁難我。</p>
宮里多的是見風使舵的刁奴，為了討嫂嫂歡心，越發(fā)變本加厲地折磨我。</p>
承干宮里最苦最累的活都扔給我來做，稍不如意，就會換來一頓毒打。</p>
在日復一日的磨難折辱中，我的心氣一點點耗了下去，渾身上下被打得半點好地方都沒有，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得下去。</p>
這天一大早，我正麻木地捧著一堆宮女太監(jiān)的衣服去辛者庫洗，卻在長街上意外遇到了皇后。</p>
皇后端坐在轎輦上，居高臨下地撥弄著手上的護甲。</p>
「堂堂將軍府大小姐被人李代桃僵，活得連個粗使丫鬟都不如，若是本宮淪落到這般窩囊地步，早就一頭撞死了�！�</p>
我不敢抬頭去看皇后的神色，只木然地搖了搖頭：「明妃百般折辱奴婢，就是為了發(fā)泄她這些年在將軍府處處被人折辱的仇恨。奴婢一死固然容易，卻不能不顧及將軍府上下百余人的性命�！�</p>
這話并不陌生，嫂嫂早就當著承干宮所有人的面，死死把我的臉踩在地上，告誡我，我如今的命捏在她手里，如果我敢自行了斷，就把將軍府里所有人一個個剁碎了喂狗。</p>
我除了每天活得像條狗一樣承受著她的折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p>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p>
皇后輕輕嘆了一口氣，似有幾分同情，轉而意味深長道：「人總要知恥而后勇，只要活著就沒有報不了的仇，不是嗎？」</p>
皇后乃世家嫡女，雖然不太受寵，但有家族和嫡子傍身，地位還算穩(wěn)固。</p>
但這穩(wěn)固的地位隨著唯一的嫡子因病夭折和備受寵愛的吳貴妃進宮后，漸漸變得搖搖欲墜。</p>
如今有寵有子的吳貴妃是皇后最大的威脅，她必須盡快除掉吳貴妃。</p>
嫂嫂的存在，無疑給了皇后這樣的契機。</p>
可嫂嫂比之前的吳貴妃還要受皇帝寵愛，皇后絕不能容忍另一個吳貴妃出現(xiàn)。一箭雙雕把兩個礙眼的人都除掉，才是最好的選擇。</p>
吳貴妃娘家父兄執(zhí)掌兵權，是皇帝如今最為信任和倚仗的武將。這三年來，厲家軍所遭遇的分裂陷害打壓，樁樁件件都有吳家父子的手筆。</p>
此次近乎全軍覆沒，更跟他們有著脫不開的干系。</p>
嫂嫂為了榮華富貴在哥哥靈前跟皇帝茍合，無論對哥哥還是對整個厲家都是莫大的羞辱，更別說還搶占了我的身份，對我百般羞辱。</p>
我跟她更是不共戴天。</p>
同時對吳貴妃和嫂嫂恨之入骨的我，就是達成這個計劃最好的棋子。</p>
吳貴妃最是個善妒的，若是尋常時候，嫂嫂進宮活不過三日就會被她處置了，如今卻遲遲沒有動手。</p>
皇后按捺不住，自然要推上一把。</p>
我假裝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扯出一抹絕望的苦笑。</p>
「娘娘作為后宮之主都對明妃束手無策，奴婢能有什么辦法？」</p>
「厲大小姐這話說對了一半，本宮的確沒有辦法，你卻有。」</p>
皇后朝身邊的掌事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立刻把一卷小紙條塞進我手里。</p>
字條上雖然只有寥寥幾個字，卻是吳氏一族陷害厲家軍的證據(jù)。</p>
果然如此。</p>
我渾身顫抖著看完字條上的字，干脆利落地吞進嘴里，認認真真抬眸凝視著皇后。</p>
「奴婢愿為娘娘馬首是瞻�！�</p>
「不是為了本宮，是為你們厲家軍報仇。」</p>
皇后依舊是那副傲慢模樣，她居高臨下地糾正了我的說辭，隨后淡淡道：「回吧，需要做什么的時候本宮自會派人找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