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分守己?</p>
她又何曾興過風(fēng)浪?說這話,不過是怕她心懷怨懟,為難沈流姝罷了。</p>
裴垣見她久久不曾應(yīng)聲,以為她心中有怨,不悅道:“為了母親能出來,父親不知想了多少辦法,再加上流姝姐姐在長(zhǎng)老們面前為母親說清,長(zhǎng)老們才肯松口將您從鎖妖塔里放出來。你又有什么不滿的?”</p>
溫蘅看向裴恒。</p>
這是她拼死生下來的兒子,含辛茹苦,竭心教導(dǎo),最終卻為了另外一個(gè)人,將生身之母推入煉獄。</p>
“少宗主說的不錯(cuò)。流姝仙子品行高潔,我遠(yuǎn)遠(yuǎn)不及。”</p>
溫蘅低眉順眼,“況我罪孽深重,怎能堪配青云宗宗主夫人的位置。還請(qǐng)宗主允請(qǐng)我與您和離,從此你我再無干系�!�</p>
裴季之沒想到他會(huì)聽到這樣一番話,眉心狠狠一擰。</p>
裴垣也怔住了,這女人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和離,她是要拋夫棄子嗎?</p>
裴季之自然不信溫蘅是真心想和他分開,畢竟他太過清楚溫蘅對(duì)他的感情,而今如此,想必是在與他置氣罷了。</p>
但饒是如此,他依舊為此感到惱怒。</p>
他們夫妻結(jié)發(fā),至今十五載,和離二字,她怎能說的如此輕松?</p>
“與我和離?你想要離開青云宗?”他冷笑一聲,“依你如今的修為,能到哪里去,只怕剛剛離開青云宗的屬地,就被妖獸撕爛了!”</p>
溫蘅神色依舊平靜。</p>
“這屬于我個(gè)人的事情,就不勞裴宗主擔(dān)心了�!�</p>
裴季之心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緊緊攥起,盯著溫蘅看了半晌,驀地拂袖而去。</p>
裴垣也狠狠的瞪了溫蘅一眼,轉(zhuǎn)身離開。</p>
溫蘅神色如常,往自己的住處走去。</p>
她走的很慢,行動(dòng)間右腳略有些不自然,左臂垂在身側(cè),步伐呼吸之間,連輕微的擺動(dòng)都不曾有。</p>
一個(gè)時(shí)辰之后,她才回到她曾經(jīng)居住的水云榭。</p>
水云榭早已不復(fù)昔日的輝煌鮮麗,處處顯露著一股死寂的萎靡之氣,唯有藥田中還長(zhǎng)著她五年前種下的靈草,葳蕤繁茂,生機(jī)勃勃。</p>
而其中一株,高不過三寸,卻靈氣濃郁,妖紫的花苞正在她眼前緩緩綻開。</p>
是天元草。</p>
修仙界中九大靈草之一,食者,斷肢重生,筋脈重塑,便是被廢的根骨,亦能夠新生。</p>
十三年前她自秘境中歷練,偶然看到一株,費(fèi)勁心力才移栽到了自己的藥田之中,精心呵護(hù)。本以為它早已開花被人摘了去,卻不想還安然的待在這里。</p>
正好在她出塔的這一天成熟。</p>
身上的舊傷隱隱作痛,筋脈已斷的左手顫栗著,溫蘅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將天元花拔了起來,塞進(jìn)了嘴里。</p>
“你......你在做什么!”</p>
裴垣突然跑過來,看到天元草消失不見,驚怒的瞪著溫蘅,“它開花了?你把它吃了?你......你怎么能這樣?”</p>
“流姝姐姐身體不好,就等著天元花開花,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你怎能把它吃了!”</p>
溫蘅奇怪的看他一眼,她自己的東西,她怎么不能吃?</p>
她轉(zhuǎn)個(gè)身,想要回房間安靜的消化天元花的藥力,裴垣卻攔在她面前,瞪著眼睛問:“你為什么不說話!”</p>
“少宗主想要我說什么?”</p>
溫蘅漆黑的眼底盡是漠然,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兒子,而只是一個(gè)陌生人般。</p>
裴垣撞進(jìn)她的眼神里,心頭控制不住就是一驚。</p>
這個(gè)女人......好像跟五年前不一樣了。</p>
五年前的她,怎么會(huì)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p>
父親說,她生下他的時(shí)候,有魔族奸細(xì)生亂,一著不慎損了仙元,若執(zhí)意生下他,恐有性命之憂。她卻不肯聽父親勸阻,拼著仙元耗盡將他生了下來。</p>
他生來病弱,一刻也離不得人。她便日夜將他帶在身邊,精心照料,常幾日幾夜不曾合眼,本就損耗嚴(yán)重的身體更加不堪。</p>
五歲時(shí),他被妖獸襲擊,命懸一線。是她入了秘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xiǎn)尋了靈草來喂他服下。</p>
他還記得幼時(shí)他窩在她懷里,聽她唱著上口的童謠哄他入睡,記得每日醒來她看過來的慈愛溫柔的眼神......</p>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冰冷,淡漠。</p>
裴垣只覺得一股強(qiáng)烈的委屈從心頭升起,他是她的兒子,她怎么能這樣對(duì)他?</p>
溫蘅卻壓根不管他想什么,見他半天不說話,也沒多少耐心耗在這兒,“少宗主若是無事,還請(qǐng)?jiān)S我先告退�!�</p>
也不知是哪個(gè)字刺激到了裴垣,亦或是委屈到極致便生出了憤怒,裴垣咬著牙,一道屏障擋在了溫蘅面前:</p>
“你不把天元花交出來,就不要想走!”</p>
溫蘅的眉心剛剛蹙起,就聽一道聲音自遠(yuǎn)處響起來:“垣兒,發(fā)生了何事?”</p>
二人偏頭一看,就見裴季之往此處走來,身后跟著三個(gè)人,溫蘅一眼就認(rèn)出來,是她的三位師兄。</p>
大師兄長(zhǎng)流,二師兄瑯軒和小師兄謝之安。</p>
這三人看著她的目光皆不善,尤其是謝之安,在裴垣將她吃了天元花的事告知之后,那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恨不得將她剮死。</p>
“你把天元花吃了?流姝師妹傷了根骨,正需要天元花修復(fù),溫蘅!你竟如此惡毒,搶了她的身份猶嫌不夠,連天元花都要搶去!世上怎么會(huì)有你這樣惡毒的女人?”</p>
惡毒?</p>
溫蘅心頭諷刺一笑,“謝師兄,這天元草本就是我尋來的......”</p>
“你別叫我?guī)熜郑 ?lt;/p>
謝之安冷聲打斷她,“你鴆占鵲巢,青云宗有什么東西是你的?也敢放此狂言!”</p>
裴季之眉心微蹙,也不贊同的看著她,“你身體好好的,為何要吃天元草。你也知此物并不常見......”</p>
“能為什么!”</p>
謝之安冷笑一聲,“她就是心思惡毒,見不得流姝師妹的好。五年前你力駁眾長(zhǎng)老,說將她放逐到鎖妖塔已足夠懲戒的時(shí)候我就該反駁你,如這般心如蛇蝎的人,就不該輕易放過,該教天雷劈死了她!”</p>
溫蘅以為自己的心已經(jīng)足夠冷硬,聽見這番話,依舊忍不住攥緊了右手,只覺得心頭白茫茫一片,覆雪如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