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姻緣牌，定仙侶。

    我靜靜看了許久，而后轉(zhuǎn)身回了瑤光殿。

    天上星辰璀璨，簇擁著圓月。

    我不由得想起母后千年前所言，她說。

    “神仙死后不會進入冥界，他們會變成星辰飄在天河之上，永遠守護所愛之人�！�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濕了眼眶。

    “娘，漫天星辰?jīng)]有您，今夜子時忘川河渡口開啟，我就能去冥界見到您了，真好�！�

    “嘭嘭——”

    心臟一陣陣壓抑，我抬手輕捂，感受著那不屬于我的心臟跳動。

    離開之間，梁煜的這半顆心臟，我也該物歸原主了……

    我正要施法運轉(zhuǎn)仙術(shù)，梁煜突然攜風而歸，帶來陣陣桃花香。

    他神色帶著幾縷愧疚，大步走來抱住我。

    “鸞兒，這次處理事情回得晚，讓你久等了……”

    我捻下他肩上的桃花瓣，平靜道：“父君的凌霄殿，好像從未有過桃花樹�！�

    梁煜看到我手中的花瓣，神色閃爍了幾分。

    “果然，任何事情都難逃鸞兒法眼，今日我去凌霄殿時，恰好與你妹妹桃姬擦肩而過，大概是那時候不小心蹭上的�！�

    我垂下頭將花瓣震碎，遮掩住眼底的死寂。

    “是啊，你什么都瞞不住我……”

    梁煜沒察覺到我的異常，又興致勃勃道：“待子時一過，我會從天界搭起長長鵲橋，讓各路神仙都來祝賀我們，看著我們?nèi)ピ吕蠘湎戮喗Y(jié)姻緣……”

    我笑了笑沒說話。

    這個男人分明已與桃姬結(jié)成仙侶，卻還在我面前演的如此深情。

    明日，他搭鵲橋用云轎來迎娶我，難道不怕遭天譴嗎？1

    雖然我已不在意，但還是提醒了他一句：“我送你的禮物，明日也一并在鵲橋呈現(xiàn)給眾仙看吧�！�

    梁煜滿心期待的點頭：“鸞兒送我的驚喜，一定要昭告天下�！�

    “按習俗規(guī)定，我今夜不能留在瑤光殿陪你，子時一過，明日我會風風光光、以百鳥朝鳳之禮來迎娶你�！�

    我語氣一如既往輕淡：“嗯，你去吧�！�

    梁煜揉了揉我的頭，轉(zhuǎn)身御風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輕聲喃呢。

    “梁煜，明日你娶不到我的�！�

    我再次撫上心口，將全身所有的仙力都運轉(zhuǎn)到掌心。

    既然決意要和他斷了千百年的情誼，那就斷得徹底。

    掌心用力，我五指撕裂血肉，生生掏出了胸腔內(nèi)的半顆玄鳳心！

    “噗嗤——”

    我吐出一口鮮血，用仙術(shù)封印住了血淋淋的半邊心臟。

    除了那一紙空白婚書，這半顆心臟便是自己送給他的第二份大禮吧。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止住心口的血，屏退了瑤光殿的全部宮娥。

    素手一揮，無數(shù)冰雪瞬間罩住整個瑤光殿。

    下一瞬，“咔嚓”聲此起彼伏。

    似是蛛網(wǎng)絲的裂痕遍布瑤光殿，無數(shù)鋒利的冰刃懸掛屋頂。

    我將靈戒中梁煜這千年來贈我之物統(tǒng)統(tǒng)取出，還有桃姬三番五次挑釁我的傳影球也一并懸浮于殿內(nèi)。

    “梁煜，我送你的驚喜，希望你是真的喜歡�！�

    我低聲說著，眉心之間忽然一陣發(fā)熱。

    額間一道幽紅花紋徒然忽閃忽現(xiàn)，耳畔也響起一道熟悉的空靈聲。

    “云鸞帝姬，圓月懸忘川，渡口已開啟，十殿閻羅恭迎帝姬渡忘川，回冥界�！�

    紅光從我眉心飛出，化作一株碩大的曼珠沙華花朵載著我飛入云海，往西方飛去。

    透過層層云海，我看見一襲紅色喜服梁煜帶著桃姬走在鳳凰花海簇擁的鵲橋之上。

    只一眼，我就收回了視線。

    忘川河畔，幽綠河水無聲流淌。

    那道空靈聲再一次問我：“云鸞帝姬，您真的想好了嗎？一旦踏入忘川便再無回頭路，您的仙軀會被忘川之水化骨侵蝕，被冥界冤魂惡鬼吞噬，渡河之后，再塑冥軀�！�

    “嗯。”我堅定的點了點頭。

    話音落下，我身下的曼珠沙華花朵幻化成了一艘渡魂船，停靠在岸邊。

    忘川河水，分三渡。

    一渡前塵忘舊事，二渡肉軀化神魂，三渡黃泉入鬼門。

    我撐著船搖著漿，渡過幽綠忘川河水。

    無數(shù)過往記憶如同過眼云煙，隨著渡魂船越走越遠，在我腦海中漸漸消散。

    整整一千三百年。

    那些對梁煜說不清道不明的情都被抹去。

    水波蕩漾，我看見自己的身軀漸漸透明，甚至穿過船體，無數(shù)冤魂惡鬼追逐著我，想將我拖下忘川河。

    倏地，整個冥界響起一道鐘響，曼珠沙華遍地開花，通紅似火的花瓣直直蔓延到我腳下。

    “五方鬼帝和十殿閻羅恭迎酆都帝姬歸位！”震耳欲聾聲響徹忘川河。

    我最后一次回頭，深深望了一眼天界。

    隱約可見高聳鵲橋，百鳥歡鳴。

    我收回視線，看向朦朦朧朧敞開玄紅大門的冥界。

    “娘親，我來尋你了�！�

    我赤足踏上曼珠沙華花道，一步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