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時候，蕭老爺是馬邑的知州。

    整個馬邑都是他說了算，每天來找他訴訟告狀的人不少，他以為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躲在門口不敢看他，還是的車夫介紹了我的身份。

    “回稟蕭老爺，這是平成慕家老爺慕覺侒的獨女慕聲聲，如今慕老爺不在了，小姐年齡還小就……”

    后面的話，連車夫都說不出口。

    蕭老爺收起臉上的笑意，只是目光深沉地看著我。

    我以為他也不會要我。

    可他卻拉住我的手往府里面走，他說：“不必拘謹(jǐn)，往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蕭夫人也是拉著我的手說我受苦了。

    我爹說的對，蕭家的夫人老爺都是心腸好的。

    但唯有和我定下婚約的蕭瑨。

    他比我大四歲，已經(jīng)是個小大人模樣，一聽說我的身份就氣的摔了筷子。

    “誰要娶這個傻子！給我當(dāng)丫鬟我都不要！”

    幼時我確實不夠機敏聰慧，呆頭呆腦的，做什么反應(yīng)都慢半拍。

    其實我不傻的，先前在自己家里我爹給我找了專門的教書先生教我讀書識字。

    讀書先生還夸我聰明的。9

    只是自我爹離世后，我短暫的輾轉(zhuǎn)流轉(zhuǎn)于各個親戚家里，受盡了他們的白眼和羞辱后我便變得不愛說話了，人也變得畏縮、木訥。

    先前我爹還在時，叔伯們沒少賠著笑臉來借錢討便宜。

    我爹一走，他們就變成了一群豺狼虎豹。

    伯母嬸子們也常常指著我的腦袋罵：“真是個掃把星克死了父母，天生就是來討債的鬼�！�

    不過好在周夫人很好，她不像我的那些嬸子伯母們。

    她把我抱在懷里安慰：“聲聲不怕，你阿瑨哥哥給你開玩笑的，先前他還一直吵著要個妹妹呢�！�

    說罷，她又板起臉十分威嚴(yán)，還踢了一腳蕭瑨。

    “平日里教你的禮儀都忘了？和聲聲道歉！”

    蕭瑨瞪了我一眼，嘴服心不服的和我說：“對不起�！�

    周夫人這才作罷。

    但她又嘆了口氣對我說：“聲聲，你既來了我往后自會好好教養(yǎng)你做個稱職的母親，唯有你和蕭瑨的婚事我卻做不得主。他性子執(zhí)拗的很，又是個有主意的人，若是他不愿意我們也沒辦法�！�

    他們肯收留我，我又如何還能癡心妄想？

    我忙不迭的點頭。

    自此我留在蕭府，周夫人教我識文斷字、琴棋書畫和刺繡縫補。

    她若忙了，便讓身邊的嬤嬤教我。

    而蕭瑨，他雖然對我依舊冷淡，但已經(jīng)不會再像初見時那般沒禮貌。

    總而言之，在蕭家的那段日子我過得也算幸福。

    我看向父親的墓碑，給他倒了一杯他最愛的燒酒在地上。

    “爹，你當(dāng)初說的沒錯，蕭老爺和夫人都是心腸好的善人，你走后我在他們家與親女兒無異，便是他們的兒子蕭瑨待我也不錯�！�

    “只是讓您失望了，我和蕭瑨的婚事終究還是沒成，您在下面也和蕭老爺說一聲�！�

    說罷，我又在地上倒了一杯酒。

    “不過爹你放心，這次我回來便不走了，我打算在這平城陪著你和我娘了�！�

    “在縣城里開個糕點鋪子，往后再來的時候我也給你們嘗嘗我這么多年從皇宮里學(xué)來的手藝�！�

    如今，我孤身一人又是個女子。

    我既無走四方的志向，也沒什么大女子的本領(lǐng)。

    往后我只想平淡的度過自己這一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做個尋常百姓。

    我跪在石碑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這些年關(guān)于我的、蕭家的、蕭瑨的。

    直到地上的雪水都化了，浸濕了我的裙擺，冷氣鉆到我身上。

    我才起身拜別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