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被人這么照顧過了。</p>
家里的東西，總是先給姐姐用，吃什么，也總是問姐姐的想法。</p>
姐姐喜歡菜里放點蒜來佐味，但我不喜歡那個味道。</p>
但姐姐喜歡，我就沒有開口。</p>
總是讓自己勉強吃點帶了蒜味的菜。</p>
這是一盤白灼蝦，沒放蒜，只有獨屬于蝦的清甜，散發(fā)著誘人的味道。</p>
我忍著眼眶泛起的酸意，比平時多盛了一碗飯，想多吃幾只蝦。</p>
吃過飯，爸媽又和顧家父母聊了一會天。</p>
他們起身告辭的時候，我跟著送他們出去。</p>
夜幕降臨，空中有幾點星。</p>
我走到顧落的身邊，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p>
伴著幾聲蟬鳴，我鄭重地對他說了聲謝謝。</p>
他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沒事啦，你喜歡吃蝦，下次來我家吃飯，我讓我媽給你做�！�</p>
”我媽做菜也很好吃�！�</p>
我應(yīng)了一聲：”好啊。“</p>
然后就開始期待，下一次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p>
顧落有些猶豫地開口：”感覺你總是很多心事�！�</p>
”連吃飯的時候，都不像是放松的樣子。“</p>
我有些意外。</p>
”剛剛看你吃飯的時候，頭總是低著�！�</p>
說著，他又模仿了一下我的動作。</p>
我忽地被他逗笑，但卻沒有反駁。</p>
因為，他說的沒錯。</p>
我心里真的藏了很多事。</p>
哪怕不說話，這些情緒也會透過眼睛顯現(xiàn)出來。</p>
所以我只能低著頭，不想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p>
”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可以直接告訴我�！�</p>
”那你，可以一直和我做朋友嗎？“</p>
”可不可以，多和我說話？“</p>
我不喜歡說話，但卻很想聽他跟我說話。</p>
顧落白皙的臉上泛了粉色，對著我點了點頭：”好�！�</p>
顧落給我的感覺總是很舒服，哪怕就這么安靜地聽英語，也依然是自在的。</p>
我和他不在一個班，但我總能看見他路過我們班的窗戶。</p>
放學或回家的路上，他總是習慣性地分我一個耳機。</p>
”你的聲音很好聽，很適合念英語。“</p>
”不要怕，我會幫你的�！�</p>
姐姐走在前面，笑著回頭看我：”茜茜今天主動舉手讀課文了噢，老師還夸了她呢，說她的語音語調(diào)把握得很好。“</p>
我臉一熱，就又低下了頭。</p>
姐姐笑聲清脆，回過頭繼續(xù)跟顧紹說話，不打趣我了。</p>
姐姐回頭之后，顧紹竟然回頭看了我和顧落一眼。</p>
只一眼，就又扭回去跟姐姐說話。</p>
英語課和其他課不同，老師總喜歡讓我們分組對話，甚至還會讓我們當眾起來念課文。</p>
我不愛說話，也不想引起其他人的關(guān)注，就總是默默地寫寫畫畫。</p>
所以，我的英語口語一直是短板。</p>
自然地，英語成績也就不那么好。</p>
今天是我第一次主動舉手，要當著班上所有同學的面朗讀課文。</p>
老師笑著夸獎我，說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還讓其他同學向我學習。</p>
課后，英語老師找到我，問我愿不愿意參加英語的演講比賽。</p>
我很猶豫，老師就鼓勵我，讓我回去好好考慮。</p>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顧落。</p>
他朝我伸出手：”你好，我的競爭對手�！�</p>
”雖然我們很熟，但我一定會拿出全部的實力來應(yīng)賽的。“</p>
他的笑聲很清脆，我又想起了當初那碟蝦跟桌子碰撞的聲音。</p>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嗯，我也會努力加油的�！�</p>
我決定參加這個比賽。</p>
晚飯的時候，姐姐興奮地跟爸媽宣布了這個消息。</p>
爸媽觀察了姐姐的神色之后，才開始夸獎我：”茜茜真棒�！�</p>
這是他們第一次夸我。</p>
因為我實在很平庸，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績。</p>
但現(xiàn)在，似乎我也是有值得讓人夸獎的長處的。</p>
心里滋生出暖意。</p>
我跟爸媽說，在參加比賽之前，老師讓我每天都留下來練習。</p>
媽媽很快捕捉到重點：”那你姐姐不就得自己回家了？“</p>
我嘴角的笑僵住。</p>
心里的酸澀又開始蔓延。</p>
我咬著筷子：”如果要參加比賽的話，的確是要晚回家�！�</p>
小心翼翼地對上他們的眼睛，我鼓起勇氣問：”那我還能參加嗎？“</p>
爸媽沉默了，臉上有些為難。</p>
我心里剛剛泛起的暖意開始一點點消退。</p>
垂下眼睫，試圖蓋住悲傷的情緒。</p>
姐姐握住我的手，語氣很堅定：”當然要參加，我妹妹這么厲害，就應(yīng)該讓所有人都知道�！�</p>
”爸，媽，你們就別擔心了，我哪里是一個人，不是有顧紹陪我嗎？“</p>
爸媽依舊不說話。</p>
姐姐就轉(zhuǎn)過頭，拍了拍我的手背，她掌心的溫度傳到我手上，像是給了我無限的勇氣。</p>
她說：”你回去就跟老師說，你參加�！� 5</p>
因為姐姐很堅持，爸媽也不好再阻止。</p>
爸爸接話說：”茜茜你就放心去參加，大不了爸爸去接姐姐放學�！�</p>
吃過飯后，姐姐想上樓頂看星星。</p>
我和她一起站在天臺上，就這么坐在地上，仰著頭，耳邊是風聲。</p>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很久之前，爸爸因為姐姐跑上來這里而忽略我的事情。</p>
手上的傷口已經(jīng)好了，但卻留下了淺淺的疤痕。</p>
”不知道在風里奔跑起來是什么感覺。“</p>
姐姐的聲音很輕，閉上眼睛張開了雙臂。</p>
因為生病，她從小到大的體育課都被允許不用上。</p>
但姐姐總是會坐在操場邊，看著我們上課。</p>
老師宣布自由活動之后，我總是回到姐姐身邊，怕她落單覺得孤獨。</p>
姐姐總是勸我：”你別老是陪著我，你也跟她們一起去玩啊�！�</p>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幾個正在跳橡皮筋的女孩子上。</p>
扎起的馬尾高高揚起，是獨屬青春的節(jié)奏。</p>
今天的體育課上做了八百米的測試，挺累的。</p>
我想回答姐姐說，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p>
但我沒開口。</p>
也許對于姐姐來說，這是一件即使累也想追求的事情。</p>
”今天你八百米測試拿了第一名，真厲害。“</p>
姐姐忽然夸我。</p>
”其實你可以不用管我，用力向前奔跑就好了�！�</p>
”我不想，成為你們的拖累�！�</p>
我心一驚，姐姐怎么會是拖累。</p>
姐姐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卻很聰明，時常會冒出很多稀奇古怪但是又很有趣的想法。</p>
我曾經(jīng)在想，如果姐姐以后去寫書，或者做編劇，一定能創(chuàng)作出很多有意思的故事。</p>
姐姐的成績很好，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第一名，老師講過一次的題目，她聽一遍就能懂，甚至還能舉一反三。</p>
我的成績基本是在中游上下，很多功課都是姐姐不耐其煩地給我講解。</p>
我雖然因為照顧姐姐失去了一些自由，可我卻并不討厭姐姐。</p>
那一年被班上的男孩取笑，我始終記得是姐姐站出來保護我。</p>
這一晚，我和姐姐聊了很多。</p>
不僅聊過去，也聊未來。</p>
可姐姐似乎有些回避這個話題。</p>
我鼓勵她，現(xiàn)在的醫(yī)學越來越發(fā)達，她的病一定能被治好的。</p>
姐姐說，如果以后身體好了之后，想去爬珠穆朗瑪峰。</p>
我們對視一眼，笑得很開心，像是那個想象中的未來很快就能到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