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自己陷入昏迷。</p>
而埋在老樹根下的人偶，要在三天后才會被起出來。</p>
可白起善會允許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渡過這三天時間嗎？</p>
在這期間，白起善肯定還會想出其他法子對付她。</p>
青梅，怕是還要再多留幾日。</p>
白起善不是喜歡驅(qū)使這丫鬟當(dāng)說客嗎，那她就順勢而為，將說客變?yōu)樗难劬�。</p>
說不定，她還能利用這條眼線，讓白起善的罪孽再加一重。</p>
想到這，沈晚晚按下心中的殺意，放緩了聲音對青梅說道：“你以下犯上，按理，我確實應(yīng)該重罰你才對，只是......唉。”</p>
她摸摸自己那半邊丑臉，神情黯然，示弱道：“你也看到了，我容貌有損，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將來去了白家，姑爺那邊，還需要你多努力一些才是�！�</p>
這說法和白管家的暗示有異曲同工之意！</p>
青梅惶恐不安的心一下子定住了。</p>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發(fā)亮地望著面前憂心忡忡的少女。</p>
難怪賴皮女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原來是不敢動她呀。</p>
出身比她強(qiáng)又如何？</p>
可惜是個賴皮女！</p>
她就不一樣了，她容貌出色，身段也好，又會琴棋書畫，正是男人喜歡的類型！</p>
等她爬上白公子的床，再生下一兒半女，說不定還能將這賴皮女踩在腳底下！</p>
心中這么想，青梅原本匍匐在地的腰桿子不自覺地便挺直了幾分。</p>
見沈晚晚沒有呵斥她的意思，她又自顧自爬起來，拉住沈晚晚的手道：“你放心，等去了白家，我一定會好好護(hù)住你的！”</p>
一副優(yōu)越感滿滿的樣子，好像沈晚晚要靠她施舍活命一般。</p>
連自稱都變成了“我”。</p>
沈晚晚心中哼笑，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嗯，你能這么想，我便心中無憂了。”</p>
接著便拉著青梅說起了私房話。</p>
就說她們二人的過往。</p>
這是她曾自認(rèn)為美好的回憶。</p>
今日說出來，就當(dāng)是跟過去告?zhèn)�別吧。</p>
青梅對此絲毫不知 ，滿心滿腦都是還跪在風(fēng)雪中祈福的狀元郎。</p>
那可是她將來要嫁的人�。�</p>
見沈晚晚總拿過去的事情說個沒完沒了，她心中著急冒火，幾次將話題往白起善身上引，卻次次都被沈晚晚攔下。</p>
時間在嗚咽的寒風(fēng)中一點一點流逝。</p>
一墻之隔的陸回，都把碟子里的糕點吃完了，才聽墻對面那少女說：“糟了，白公子還在大雪中跪著呢......青梅你怎么也不提醒我�！�</p>
接著便是起身聲，腳步聲，開門聲。</p>
陸回瞥眼旁邊的沙漏，不由得勾唇低笑。</p>
明明是她自己有意拖延時間，然后再掐著點兒的想起大雪中的人，最后反倒埋怨丫鬟不提醒。</p>
沈家這小姑娘還真是......</p>
陸回忽然有種預(yù)感，即便他不出手，他們的新科狀元郎，怕是也活不到尚公主的那天。</p>
事實上也差不多。</p>
大知道是不是氣運受損的緣故，白起善剛在神樹下跪好，風(fēng)雪便驟然加劇。</p>
當(dāng)沈晚晚掐著點兒的趕到神樹那邊時，他已是滿身霜白，嘴唇青烏，只怕再多跪上一時半刻，真就要凍死在風(fēng)雪中了。</p>
是以，看見她過來，白起善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憤怒，居然是感激涕零。</p>
風(fēng)雪中祈福的滋味太可怕了！</p>
他發(fā)誓，這一輩子都會討厭雪，并且永不踏足相國寺！</p>
直到被人扶回房，又是熱水沐浴，又是灌姜湯水，好一番折騰，白起善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p>
憤怒隨之而來。</p>
他甚至都等不及絞干頭發(fā)，便怒氣沖沖地去找沈晚晚。</p>
然而，不等他推門進(jìn)去，里面忽然傳來銅鏡落地并摔碎的聲響。</p>
接著又傳出女子的哭聲。</p>
“假的，全是假的，神樹一點兒都不靈驗，我的臉還是這么丑 ......嗚嗚嗚！”</p>
白起善伸出去的手便頓住，哭得這么傷心，難不成是他想多了？</p>
隨即他又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的，有一條縫隙。</p>
透過那條縫隙往里面望去，最先躍入眼簾的便是一地銅鏡碎片。</p>
再往里瞧，就見沈晚晚背對房門坐地上縮成一團(tuán)，肩膀還一抽一抽的，明顯正哭得傷心。</p>
這情形讓白起善蹙起眉頭，</p>
略略沉吟片刻后，他沒去驚動房里的人，又回了自己的房間。</p>
等他走后沒一會兒，虛掩的房門便從里面關(guān)上。</p>
房內(nèi)的沈晚晚目光清明，臉頰上面沒有半絲哭過的痕跡。</p>
她徑直推開窗欞，貓兒一樣靈巧地翻窗跳出去，然后又在另一扇窗前停下，支起耳朵聽里面的動靜。</p>
“公子，這事就這么算了嗎？”</p>
“不然還能怎么樣，她就是聽我說神樹靈驗，所以才讓我也為她祈福，好恢復(fù)容貌......她還沒聰明到能看穿一切的地步�！�</p>
聲音頓了頓，又再次響起。</p>
“不過也不能再留著她了，她今日能讓我為她祈福，誰知道下一次，又要提出什么愚蠢的要求�！�</p>
“公子放心，老樹根下的布偶已經(jīng)埋好了，隨時都可以拿出來運作。”</p>
“不著急，布偶是最后迫不得已的計劃，那樣一個丑陋又愚蠢的婦人，還不值得我為她背上污點，白管家，你去找她身邊的那個丫鬟，我有新的任務(wù)交給她......”</p>
后面的聲音就越來越低了。</p>
然而架不住有心人的凝神細(xì)聽。</p>
沈晚晚脊背緊貼著墻壁，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安靜地捕捉著從房內(nèi)飄出來的聲音。</p>
每一句話她都能聽懂。</p>
可也就是這些她能聽懂的話，兇狠而又粗暴地將她推進(jìn)冰窖中，讓她難以抑制地發(fā)冷發(fā)顫。</p>
瞧，這就是她舍命相護(hù)過的男人。</p>
虛偽，冷漠，無情......</p>
一邊對她說著甜言蜜語，給她制造假象，引誘她靠近；一邊又將磨得锃亮的屠刀對準(zhǔn)她的脖頸。</p>
沈晚晚閉了閉眼。</p>
再睜開時，眸中一片冷冽。</p>
半個時辰后，前來寺廟上香的車隊返程。</p>
白起善以恐感風(fēng)寒，怕過了病氣為由，沒有像上一世那樣和沈晚晚共乘一輛馬車。</p>
沈晚晚對此毫不意外，她忍著惡寒關(guān)心對方兩句，盡足了未婚妻的職責(zé)后，便在青梅的攙扶下上了馬車。</p>
車行半路，青梅果然拿出了兩塊糕點。</p>
“相國寺的齋飯一點兒都不好吃，幸虧我隨身帶了糕點�！彼闷鹨粔K遞給沈晚晚，神情自如地說道，“咱們先吃些糕點吧�！�</p>
沈晚晚沒做猶豫地伸手接過，掰下一塊兒塞進(jìn)嘴里。</p>
因為是在馬車內(nèi)，她沒戴面紗。</p>
咀嚼吞咽的動作一覽無余。</p>
青梅的目光一瞬不瞬，見她是真的吃下了，便笑著問道：“怎么樣，這糕點的味道不錯吧？”</p>
“嗯，還行。”沈晚晚頷首，繼續(xù)小口小口地吃著糕點。</p>
加了蒙汗藥的糕點，味道確實不同尋常。</p>
可惜，她剛巧打開了醫(yī)道傳承。</p>
區(qū)區(qū)小毒，解起來并不難。</p>
吃完整塊糕點，又喝了杯熱茶，沈晚晚這才抬眸瞥了眼坐她對面的青梅。</p>
許是見完成了任務(wù)，剛才還明顯還帶著幾分緊繃神色的青梅，此刻徹底放松下來，也拿著糕點吃起來。</p>
臉上甚至還洋溢著歡喜。</p>
沈晚晚收回目光，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p>
對方都能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給她下藥了，難不成還指望她好心提醒一句，你也是被算計的一環(huán)？</p>
真以為殺了她，就能代替她嫁給新科狀元郎了？</p>
幼稚。</p>
果不其然，才只吃了兩口糕點，青梅的眼神便迷離起來。</p>
下一刻，連人帶糕點的從凳子上滾了下去。</p>
沈晚晚面無表情地將人扶起來坐好，然后再推下去。</p>
馬車內(nèi)先后響起兩道“咚咚”聲。</p>
一直騎馬緊隨車廂一側(cè)的白管家聽到動靜，不動聲色地彈出一顆石子射向馬腿。</p>
馬兒吃痛，當(dāng)即狂奔起來。</p>
車夫見狀大驚失色，忙拉扯僵繩，眼見無果，頓時也慌了神，連忙棄車而逃。</p>
人在生死關(guān)頭，本就會下意識地自保。</p>
何況那車夫又是白家的車夫。</p>
沈晚晚早就考慮到了這點，因此，當(dāng)馬車開始顛簸時，她兩只手便緊緊抓住車轅，直到身后追趕馬車的聲音聽不見了，她才從車廂里爬出來，將早就準(zhǔn)備好的石子砸向馬兒屁股，然后迅速跳下馬車。</p>
馬兒接連吃疼，這下更瘋了，撒開四蹄往前狂奔，很快便將車廂連同車廂里面的人，一同甩下山坡。</p>
再看看跳車的沈晚晚。</p>
大概是取回了一縷氣運的緣故，沈晚晚的運氣特別好，從車廂里跳下來的著落點，剛好是路邊的一個大雪窩。</p>
雪窩前面還有一塊山石擋著。</p>
除非有人特意繞過山石到后面察看。</p>
否則誰也想不到雪窩里面有個人。</p>
是以，她就坐在那大雪窩里面，神情平靜地聽著山坡那邊傳來的巨響。</p>
沒一會兒，噠噠的馬蹄聲從她身旁飛馳而過。</p>
又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了白起善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飄過來。</p>
“晚晚！晚晚——”</p>
聲音撕心又裂肺，鬼聽了都要傷心動容。</p>
這是篤定她必摔死無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