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珠楹腳步頓了頓，隨即挺直背，波瀾不驚地走出了西餐廳。</p>
這不是傅斯灼第一次說不認(rèn)識她。</p>
沈珠楹記得上次聽他說這句話，還是在大四那年。</p>
那一年，傅斯灼的至交好友周煜五年醫(yī)學(xué)本科生涯結(jié)束，他特地從遙遠(yuǎn)的英國，趕回來參加周煜的畢業(yè)典禮。</p>
她從周煜的朋友圈提前得知了這件事，輾轉(zhuǎn)反復(fù)了兩天兩夜，還是決定要寫一封情書，在畢業(yè)那天親自送給他。</p>
她總是怕以后沒有機(jī)會，所以總是想抓住每一次機(jī)會。</p>
沈珠楹記得那天自己化了很漂亮的妝，特意沒有穿千篇一律的學(xué)士服。</p>
然后沒有讓她失望的，她真的在那一天再次看見了他。</p>
他穿著黑色襯衫和西裝褲，看著比以前消瘦，也成熟了許多。</p>
拍畢業(yè)照那天很多人，沈珠楹手里捏著情書，躊躇又盼望的，不敢向前。</p>
她聽到周煜問傅斯灼：“欸，阿灼，我有一個園林專業(yè)的小學(xué)妹，叫沈珠楹，高中好像跟你是一個學(xué)校的，你認(rèn)識嗎？”</p>
沈珠楹緊緊捏著情書一角，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那個問題牽著，吊得很高，線的另一頭是傅斯灼。</p>
但當(dāng)事人對此顯然一無所知。</p>
他回：“學(xué)妹��？比我低一級？”</p>
周煜說：“跟你一屆的，她復(fù)讀了一年�！�</p>
傅斯灼似乎是低頭想了很久，然后回：“不認(rèn)識，好像沒什么交集�！�</p>
頓了幾秒又饒有興趣地問：“她就是你在電話里提到的，性格很好很漂亮的小學(xué)妹？你喜歡她？”</p>
“是啊�！敝莒虾艽蠓降爻姓J(rèn)了，“沒人會不喜歡她的，你相處過后也會喜歡的�！�</p>
“是嗎？”傅斯灼輕聲笑著，不置可否，“評價真高�！�</p>
后面的話沈珠楹聽不到了，她當(dāng)時低著頭，大概是想哭的。</p>
太令人難過了，這就是她暗戀六年得到的答卷。</p>
傅斯灼大概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她曾經(jīng)真的很努力，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接近過他。</p>
即使一次又一次的失敗。</p>
而在十年后的今天，她所得到的答案當(dāng)然也不會有什么不同。</p>
依然只是完全空白的一張紙。</p>
沈珠楹這時候低著頭走在路上，甚至有心情想。</p>
挺好的，他跟剛剛那個漂亮小姐姐很配。</p>
——</p>
另一邊，傅斯灼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側(cè)頭看向陳清清：“陳小姐，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嗎？”</p>
“哦，好啊。”陳清清此時依然有點(diǎn)沒回過神。</p>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p>
這是一向克制有禮的傅斯灼能說出的話嗎？</p>
陳清清想起男人說出這句話時冷淡懾人的氣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在車上又忍不住問傅斯灼。</p>
“斯灼，你真的不認(rèn)識嗎？那個女生？”</p>
“我一定要認(rèn)識嗎？”傅斯灼反問。</p>
“也不是……只是你為什么這么生氣呢……”陳清清鼓鼓嘴，“感覺我被欺負(fù)了你都不會這么生氣�！�</p>
傅斯灼當(dāng)然聽得出她語氣里的嬌嗔意味。</p>
他清瘦修長的指節(jié)輕敲方向盤，沒再回話。</p>
直到黑色商務(wù)車停到了陳清清家樓下，他沉吟片刻，才開口道：“陳小姐，你知道今天這場相親，是我奶奶安排的，并不出自我本人的意愿。”</p>
“我知道啊�！标惽迩寰o緊摳著手里的包包，然后說，“可是我是自己想要來的�！�</p>
“而且相親嘛，本來就是兩個人試著相處看看啊，我們今天的相處的不是很愉快嗎？”</p>
她話是這樣說，整個人卻看上去快哭了。</p>
陳清清很明白，也許是職業(yè)屬性的原因，他情商很高，不會讓任何人的話掉地上。</p>
換言之，他跟誰都能相處得很愉快，分寸感也把握得極佳。</p>
而在當(dāng)下，透過昏暗的燈光，他眼底的疏離和拒絕這么明顯。</p>
“我們可以再相處看看啊�！标惽迩謇^續(xù)道，“也不用這么急著拒絕我，我們……”</p>
她有些哽咽：“……可以先當(dāng)朋友的�！�</p>
“抱歉�！备邓棺平z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他直接道，“我暫時沒有跟任何人相處和發(fā)展更近一步關(guān)系的想法�！�</p>
“而且我的工作很忙。”傅斯灼很坦誠，“我不會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和老公，所以……真的對不起。”</p>
“誰稀罕的你的道歉。”陳清清有些惱了，“好吧好吧，其實(shí)我也沒有很喜歡你！”</p>
她轉(zhuǎn)身摔門而去。</p>
傅斯灼無奈揉了揉眉心，他正要啟動車子，就見剛剛離去的女孩再次回來，氣勢洶洶地敲他窗戶。</p>
傅斯灼降下窗，問：“是有什么東西……”</p>
“你這個人，我只是說試試又不是要你命，干嘛做事這么絕��！”</p>
“你這樣會單一輩子的知不知道！祝你單一輩子！”</p>
說完，陳清清終于爽了，揚(yáng)長而去，留傅斯灼在原地，再次無奈地揉眉心。</p>
回去的路上下了點(diǎn)雨，傅斯灼一想到回去還要應(yīng)付老太太地一系列質(zhì)問，有些頭疼，于是車速更慢了。</p>
然后，他就在蒙蒙細(xì)雨中，看見了一個蹲在公交車站臺邊，很是瘦弱清麗的身影。</p>
他認(rèn)出來，是剛剛那個在西餐廳的女生。</p>
他腦海中閃過陳清清的那句——</p>
“也不是……只是你為什么會那么生氣呢……”</p>
他為什么會那么生氣呢？</p>
傅斯灼也沒想明白，明明在他的印象中，他跟她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幾次，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p>
這太奇怪了。</p>
就像是現(xiàn)在，在他頭腦中的思緒還沒有梳理清楚之前，他就下意識地踩了剎車，慢慢把車停在了她面前。</p>
他把車窗緩緩降下。</p>
而原本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少女，在傅斯灼那張臉清晰生動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時，眼睛肉眼可見地緩緩睜大了。</p>
她臉上的表情甚至稱得上驚悚。</p>
至少傅斯灼是這么認(rèn)為的。</p>
“你……”少女“你”了半天。</p>
“我？”傅斯灼歪頭，“怎么了？”</p>
“有什么事嗎？先生�！本徚藥酌耄_口，語氣很疏離，像是他們從未見過。</p>
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隔著雨幕，朦朧看不清晰，聲音卻很清楚地傳入了沈珠楹的耳朵。</p>
“我的目的地離你開的花店很近。”他說，“需要載你一程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