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張薄薄的紙被捏出了褶皺。</p>
程樾依舊沒有簽字。</p>
他低著頭。</p>
我看不大清他臉上是什么表情。</p>
只能聽到那聲音愈發(fā)隱忍著怒意：</p>
「找好下家了？章氏？還是前幾天當(dāng)著我的面挖你的那小子？他們開的錢比我多？你如果是對現(xiàn)在的薪資不滿，我可以——」</p>
「程總，我暫時還沒有繼續(xù)工作的打算。」</p>
嘆了口氣。</p>
我沒忍住打斷了程樾的話。</p>
平心而論，程樾是個很大方的老板。</p>
這些年的工資和獎金足夠我無憂無慮過好下半生了。</p>
「不工作？」</p>
握著筆的手一頓。</p>
程樾終于抬起頭來。</p>
我看到那張俊美的臉上陰云密布。</p>
沉默半晌后。</p>
他突然唇角勾起，意有所指：</p>
「這不符合你的性格。哪個男人養(yǎng)得起你？」</p>
我面不改色：「我也能養(yǎng)活他的�！�</p>
程樾被氣笑：</p>
「那他知道前天晚上我們還躺在同一張床上嗎？」</p>
笑容像是淬著毒液似的惡意。</p>
他開口，嗓音嘲諷：「他不介意嗎？」</p>
這幾年來程樾行事越發(fā)沉穩(wěn)。</p>
我倒是很少見到他這種堪稱是尖銳針對的態(tài)度。</p>
可我也不會再繼續(xù)誤會程樾這般是因為舍不得我。</p>
于是我笑了笑，好心提醒他：</p>
「您逾矩了。」</p>
從一開始。</p>
程樾就很明確地表示過他并不希望我們的這段關(guān)系放在明面上。</p>
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口舌。</p>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逼著自己遵守規(guī)則。</p>
程樾愣怔。</p>
像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p>
「抱歉�！�</p>
可沒過多久。</p>
價值高昂的鋼筆突然被重重地扔在桌面上。</p>
發(fā)出「砰」的一聲響。</p>
他靠在椅背上，嘖了聲。</p>
終究是沒忍住煩躁地把手插在額發(fā)里往后梳起。</p>
露出的五官愈發(fā)鋒利出挑。</p>
「你在生氣�！�</p>
程樾定定地看著我。</p>
最后語氣極為肯定地得出了這么一個結(jié)論。</p>
又重復(fù)：「夏橋，你在和我生氣。</p>
「可你到底在氣什么？我不是和你解釋過了嗎，那天是段助理喝醉酒了，我已經(jīng)說過她了。你和一個酒鬼計較什么？」</p>
說到后面。</p>
程樾的神色不解而又茫然：「我們前天不是還好好的嗎？」</p>
他的語調(diào)似乎是在委屈。</p>
我有些好笑。</p>
卻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個被程樾下意識避開的吻。</p>
那夜情迷意亂間。</p>
我沒忍住攀著程樾的肩膀，仰起了臉。</p>
卻在落下時被擋住。</p>
眼睛被蒙住。</p>
撞擊卻越來越猛烈。</p>
灼熱的吐息落在耳畔。</p>
可程樾說出的話生硬又冰涼：</p>
「抱歉，我不喜歡接吻�！�</p>
我僵硬住身子，如墜冰窖。</p>
因為程樾不喜歡。</p>
所以即便我們已經(jīng)做盡了一切親密之事。</p>
卻很少親吻。</p>
可我又想起白天在會所里。</p>
喝醉酒的段慕雪扶著程樾的手臂，紅著臉踮起了腳尖。</p>
那個吻其實可以避開的。</p>
但是程樾沒有。</p>
他任由段慕雪吻在了他的唇角。</p>
垂著眸看不清神色。</p>
于是我便知道。</p>
原來不是不喜歡親吻。</p>
他只是不喜歡我這個親吻的對象。</p>
不過程樾應(yīng)該是不記得這種小細節(jié)了。</p>
不然他不會覺得那一晚我們還是好好的。</p>
我突然覺得很累。</p>
但尚且還能維持著臉上得體的笑容，公事公辦道：</p>
「我能理解。只是段助理的酒量似乎不太好，以后要是替程總擋酒可能會有些麻煩�！�</p>
「我為什么要她替我擋酒？」</p>
程樾有些莫名，皺著眉又理直氣壯：「不是還有你在嗎？」</p>
他似乎還在認定著我不會離開他。</p>
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p>
目光落在了程樾手邊的離職申請以及交接文件上。</p>
下一秒紙張飛揚，又落在地上。</p>
臉上偽裝出的委屈、不滿一點一點收斂了起來。</p>
程樾繃緊著臉，神色愈發(fā)冰冷：</p>
「我不同意，我也并不認為你剛才說的那些足夠成為你離職的理由�！�</p>
不算意外。</p>
畢竟程樾親口說過，我對他而言實在是一個用得極為順手的工具。</p>
而重新培養(yǎng)一個趁手的工具需要花費不少的精力。</p>
可即便早有預(yù)料。</p>
如今看到程樾這般時，我還是會忍不住有些難過。</p>
畢竟我以為相處了這么多年，這人至少對我還是有些情分在的。</p>
可事實上一直都是我在一廂情愿。</p>
至于他要的理由——</p>
我嘆了口氣，突然問：</p>
「程總，您的圍巾呢？」</p>
「什么圍……」</p>
程樾擰著眉。</p>
可下一秒，他像是記起了什么。</p>
面色陡然僵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