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奇了怪了
那一道青芒,如星河橫掃,將天井外一圈的樓盡皆斬斷。
這一劍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與樓同斷。
林葉抬頭看著,眼神明亮,映照著這明亮的便是青色的星河璀璨。
這,就是武岳。
飛魚堂在云州城有數(shù)十年的積累,有著遠(yuǎn)超其他幫派的底蘊(yùn),縱然不能說獨霸,也實力雄渾。
當(dāng)初更為強(qiáng)勢的壯士會都在飛魚堂里折戟沉沙,自此于江湖上再無名號。
可是這底蘊(yùn),在一位武岳境的強(qiáng)者面前,只不過是飛灰細(xì)沙。
第一次,青鳥劍如此興奮,劍身上發(fā)出的錚鳴,嘹亮破空。
兩個黑袍人一個還在不遠(yuǎn)處觀看,一個已經(jīng)去往鬼市。
可在這一刻,他們兩個人同時抬起頭,看向那照亮了凝春樓的青芒。
瘦削的黑袍人眉頭皺起:那般將死之人,如何做到破境
以他的實力,竟是想不通。
因為林葉他們進(jìn)入天井之后,黑袍人看不到樓內(nèi)的情況,自然也沒能猜到,林葉會這種神妙方法。
遠(yuǎn)一些的地方,高大些的黑袍人同樣皺起雙眉,自言自語了一聲:這就有些意思了。
大玉王朝,對于習(xí)武之人的管制相當(dāng)嚴(yán)苛,可那針對的是對拔萃境以下的人。
一旦到了武岳境,哪怕只是才剛剛邁入這境界之內(nèi),大玉王朝也會變得以禮相待。
武岳境強(qiáng)者的數(shù)量,與邊軍是否善戰(zhàn)一樣,代表著一個帝國的實力。
一步入武岳,境遇比公侯。
云州城的江湖中,已經(jīng)許久許久沒有一個新的武岳境強(qiáng)者出現(xiàn)了。
此時此刻,那病瘦之人,便如一顆耀眼奪目的大星。
殘垣斷壁之中,堪堪躲過一劫的月溫柔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云州城北側(cè)的山坡上,那宏偉的天水崖神宮中傳出一聲鐘鳴。
有一道聲音從天水崖那邊飄過來,凝而不散,竟是傳音十里。
老夫代表上陽宮,恭賀小友入武岳境。
這聲音一出現(xiàn),今日之局,再無反轉(zhuǎn)可能。
上陽宮不會在乎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但上陽宮在乎一位武岳境的強(qiáng)者。
因為上陽宮與朝廷一樣,可代表整個大玉王朝,對一位晉入武岳境強(qiáng)者給予認(rèn)可。
林葉抬頭看著,眼神里沒有羨慕,只有憧憬。
武岳,江湖上的人都說,那是人間的巔峰,再上一步的賦神境,普天之下也沒有幾人。
莊君稽飄然而下,落在林葉身邊。
多謝。
他抱拳行禮。
林葉抱拳回禮,以笑容回應(yīng)。
兩個人沒有多說什么,也無需多說什么。
莊君稽邁步向前,那些從瓦礫中起身的飛魚堂高手,步步后退。
之前那一劍橫掃,飛魚堂的高手已經(jīng)死了十之七八,僥幸逃過一劫的屈指可數(shù)。
只一劍便讓這云州城排名前三的黑道勢力幾乎煙消云散,這種事,絕大部分人一生都不會遇見一次。
一位武岳境強(qiáng)者的壓迫感,便是邁步之間,也是步步如雷霆。
這沒完!
嚇壞了,也絕望了,一切負(fù)面情緒都到了極致的月溫柔,在這一刻瘋了。
她嘶吼著向前疾沖,隨著雙手往前推,那一對跨虎攔急速旋轉(zhuǎn)著斬向莊君稽。
兩片銀輪,頃刻間就到了莊君稽面前。
莊君稽卻根本沒有用他的青鳥,他只是抬起手,輕輕一揮。
兩片銀輪,啪的一聲就碎了。
無數(shù)碎片像是流星一樣飛回去,一片一片,擊穿了月溫柔的身體。
那些碎片穿透而過的時候,帶出來一條一條血線,然后又在月溫柔身后打出來密密麻麻的坑。
月溫柔緩緩的跪倒在地,臉上還都是不甘。
誰也,咳咳......誰也不能讓飛魚堂倒下去!
她嘶吼,竟然還要強(qiáng)撐著身體再站起來。
莊君稽語氣平靜的說道:我不會讓飛魚堂倒下去,但飛魚堂與你無關(guān)。
聽到這句話,月溫柔噴出來一口血,身子往前撲倒,抽搐幾下后隨即不動了。
莊君稽問那些已經(jīng)跪倒在地的飛魚堂弟子:你們總舵主何在
有人顫抖著手指向后邊。
地牢,在地牢。
莊君稽隨即轉(zhuǎn)身,這些跪下來的人,已經(jīng)不可能再進(jìn)入他的眼睛。
等我回來。
莊君稽經(jīng)過林葉身邊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林葉點頭,心里卻已經(jīng)在想著,自己該去找找法子了。
這開竅之法,對于肉身的考驗極為嚴(yán)酷,莊君稽體質(zhì)本來不差,只是傷病太多。
林葉在給他開竅的時候發(fā)現(xiàn),若莊君稽身體沒有任何病患,至少能開竅數(shù)十處。
這般開竅,強(qiáng)行沖破經(jīng)脈,段時間內(nèi)大概不會出問題,可確實熬不過一年。
一年之內(nèi),強(qiáng)行擴(kuò)充的經(jīng)脈就會變得越來越脆弱,幾乎不可逆轉(zhuǎn)。
就如同是一張皮子,原本很厚實,可將它拉伸展開到了極致,這張原本堅韌的皮子,就會脆弱如紙,一碰就破。
莊君稽去救施紅燭,林葉則把視線轉(zhuǎn)移到了那幾尊石像上。
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精疲力盡的靈山奴一手一個,扶著楚家兄弟離開天井。
三個人同時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楚淡容呼哧呼哧的吸氣呼氣,在這呼吸的間隙問靈山奴:那小兄弟到底是誰啊。
靈山奴回答:是我們的命。
楚淡容聽到這句話后怔了怔,然后點頭:你說的沒錯,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們青鳥樓的命。
這時候,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大片的火把,青鳥樓的漢子們飛奔而來。
不是他們來的慢,而是碼頭距離此地實在是有些遠(yuǎn)。
他們不得大當(dāng)家的命令,等了一會兒后,有人直接沖進(jìn)后院請示大當(dāng)家。
可后院空無一人,屋子里點著燈火,可那冷清之意,讓人覺得連一點生氣都沒有。
他們不見大當(dāng)家,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召集了所有人朝飛魚堂這邊趕來。
莊君稽他們打的那般慘烈,可實際上,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
在那群漢子們還沒有靠近的時候,一隊一隊的州兵從另一個方向過來。
北方,一輛馬車離開天水崖,在黑袍騎兵的護(hù)衛(wèi)下,朝著凝春樓這邊過來。
呵......
楚定從看向州兵那邊,又看了看北方,看不到馬車,卻已經(jīng)聽到了上陽宮獨特的招搖鈴聲。
該來的不該來的,在該來的時候都來了。
他啐了一口。
他旁邊的楚淡容忽然問了一句:那位小葉子兄弟呢
靈山奴連忙往四周看,確實不見了林葉的蹤影,他忍著疼痛起身,急切的在凝春樓的殘垣斷壁中尋找。
人呢
楚淡容重新回到天井那邊,舉目四望,根本就不見林葉的蹤影。
走了嗎
楚定從爬上高處看,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
噫
在天井里的楚淡容臉色微微變了變,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里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少了。
他自言自語了一聲。
靈山奴過來問:什么少了
遠(yuǎn)處,已經(jīng)出去二三里遠(yuǎn)的林葉,肩膀上扛著一尊墨玉石像還在飛奔。
明明已經(jīng)很累了啊,可是跑起來是真帶勁兒。
這石像法陣在莊君稽晉入武岳境,一劍掃開凝春樓的時候也被擊破。
石像翻倒,但并沒有損壞。
值錢不值錢的放一邊,林葉還管那個,這東西他看上了,他覺得一定有大用。
這少年啊,衣衫襤褸,扛著個石頭人,啪嘰啪嘰的飛奔,一口氣往小院方向跑。
他在跑過一個街口的時候,似乎看到有個黑影,因為速度快已經(jīng)沖過去了,腳步急剎。
他扛著石像回到街口再看時,哪里有什么黑影。
等了片刻,不見有何異動,林葉也不想再耽擱時間,于是又跑了起來。
在一棵樹后邊,黑袍人邁步出來,對于林葉如此敏銳的感知,他有些好奇。
那可是一個丹田已毀的少年,按理說,不該有這樣的敏銳才對。
看到林葉扛著一尊石像跑的姿勢,他忽然間覺得,這好像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云州城,已經(jīng)太久沒有好玩的事好玩的人了。
于是,他轉(zhuǎn)身離開。
凝春樓,廢墟外,天水崖的馬車緩緩?fù)A讼聛�,黑袍騎士分列兩側(cè)。
一名白袍弟子將車門打開,藍(lán)袍神官聶無羈從馬車上下來,先掃視了一眼,然后邁步向前。
他走過之處,人群紛紛避讓。
莊君稽獨自一人從后院那邊回來,不見飛魚堂的總舵主施紅燭與他同出。
大概,她是不想此時見到這許多人。
飛魚堂出了這么大的事,她也需要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修養(yǎng),安安靜靜的思考。
聶無羈走到莊君稽面前,抱拳:恭喜莊先生。
莊君稽俯身回禮:多謝神官,多謝上陽宮。
聶無羈道:莊先生謝我做什么,也無需謝神宮,若非在這個時候莊先生晉入武岳,大概我是不會來的。
莊君稽倒是沒想到,這位藍(lán)袍神官竟是如此的直率。
聶無羈道:我來,是尊師命走個過場,莊先生不用擔(dān)心什么,也不用覺得拘謹(jǐn),我意思一下就走。
莊君稽覺得,原來這年輕神官還能更直率。
聶無羈和他閑聊了幾句,往四周看,見廢墟中有石像,他眼神微微一變。
快步過去,俯身檢查,然后他看向莊君稽道:這石像,我要帶回上陽宮。
莊君稽道:那不是我的東西,神官若要帶走,可與飛魚堂的人說,罷了......神官想要帶走,和誰都不用說。
聶無羈道:這東西有些奇怪,似乎可克制習(xí)武之人的內(nèi)勁,是邪門之物。
他說到這往四周看了看:按照此地構(gòu)造來說,若成法陣,當(dāng)有四尊石像才對。
他卻只看到了三個。
莊君稽也往四周看,心說明明是四個啊。
靈山奴此時大喊了一聲:三個!
聶無羈道:三個
楚淡容也喊道:是三個。
聶無羈疑惑道:不可能。
楚定從道:神官這話說的,我們幾個被那法陣壓的慘不忍睹,是親身感受,又是親眼所見,難道我們還能看錯
靈山奴:肯定是三個,難道我們這么多人,都看錯了!
聶無羈回身看向莊君稽:莊先生可注意過,到底幾個
莊君稽回答:三個。
聶無羈:這就怪了。
莊君稽:怪嗎
他搖了搖頭:沒覺得。
聶無羈下令弟子把那三尊石像帶回天水崖的時候,莊君稽站在夜幕下想著......確實是怪啊。
扛著那么大一個東西跑,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