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是為什么
經(jīng)略大人的府里,最近是一直都很熱鬧,只是來的人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畢竟大將軍那邊也不是真的睜眼瞎。
寧未末和孤竹這些大人物的關(guān)系,有林葉的配合,走的越發(fā)親近。
夜幕降臨,不少人從經(jīng)略府的后門進來,陸陸續(xù)續(xù)的,比這陽梓城里大部分青樓的貴客都還要多一些。
哪家青樓若夜里能來這么多大人物,那老板鐵定會樂呲花。
經(jīng)略大人也是忙,一直和這些人密謀到了子時,送走了這些看似必須仰仗著他的大人物,他這個真的大人物才總算能歇歇。
寧未末才坐下來,從里屋出來一個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大概有四十歲上下。
他這一身道袍,與上陽宮的服飾并不相同,純黑,無繡,看起來格外樸素。
寧大人整日演戲,我看著都累。
道人在寧未末對面坐下來,似乎對寧未末的身份,并無一分忌憚。
寧未末苦笑一聲:你真以為這一個好人一個壞人的局,做好人的那個就會輕松些
道人笑了笑:你自己挑的。
寧未末道:是我自己挑的,可也說不上是我自己樂意,難道讓林葉去演那個好人
道人又笑:他演好人,壞人遠遠的見了他,立刻就跪下來磕三個頭,然后繞路走。
他看向?qū)幬茨嚎杀菹驴粗氐�,不就是林葉骨子里這狠厲
寧未末道:陛下看重林葉什么,我不知道,但陛下看重你什么,我一清二楚。
道人問:那你倒是說說,陛下看重我什么
寧未末道:看重你游手好閑,明明是交給我們兩個的事,你卻只袖手旁觀。
道人:那你可去陛下面前告我。
寧未末:你別急,等需要你動一動的時候,你辦不好,那我必然會到陛下面前告你。
道人笑問:以你這般演技和臉皮,以林葉那般的狠厲和果決,你覺得還需要我動一動
寧未末道:陛下既然讓你來,就肯定有需要你動一動的時候。
道人搖頭:陛下也看不清楚遠在萬里之外的事,時局時局,時在前局在后,況且那大殺招,我未必能成。
寧未末瞪著他: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林葉那家伙以我被襲擊的事做了文章,等需要他被襲擊的時候,你說你做不到
道人嘆了一聲:你低估林葉了。
他起身,在屋子里一邊踱步一邊說道:林葉如果不想被別人用到這一招,那誰來都很難。
他回頭看向?qū)幬茨核谴髮④姼雌饋聿黄鹧郏赡呐率情T口不遠處更不起眼的賣熱湯面的小販,就非等閑之輩。
寧未末一怔,他問:你是說,林葉身邊潛藏著的高手不少
道人點了點頭:最起碼,我看到的就已經(jīng)不少,以我的實力,他們一擁而上,我未必能成。
寧未末道:那我就趕緊給陛下寫信,請陛下派個比你厲害的來。
道人問:你覺得如今陛下還會愿意用這一招嗎
寧未末:你什么意思
道人嘆道:陛下把林葉的妹妹接到云州去了,名字都已寫入皇族的族譜。
寧未末皺眉。
他沉默片刻后看向道人:你的意思是,陛下對林葉的重用,已不僅僅是因為其身份最合適。
道人說道:一開始,確實是因為他身份最合適,可現(xiàn)在,陛下看到了林葉的能力。
他問寧未末:你不覺得,陛下把他擺在這與你共事,另有深意
寧未末仔細想了想,忽然間眼睛就睜大了,他問:陛下是想讓林葉做下一個拓跋烈
道人搖頭:低了。
寧未末眼睛睜得更大了。
道人緩緩道:陛下有意改善朝局,萬大人的宰相最多再有幾年也就下去了,接任者,除了你陛下別人也看不上眼。
寧未末道:陛下把林葉擺在孤竹與我共事,是想將來讓林葉在朝廷上與我共事。
道人嗯了一聲:所以你那些聰明,最好收斂一些,別讓林葉真的記恨你。
寧未末點了點頭:多謝道長提醒。
道人笑了笑:一個小小的孤竹,是陛下給你安排的晉升之路,你只想到自己,為何就沒想到林葉,這里,也是林葉的晉升之路。
他看向?qū)幬茨核晕也艅衲�,最好別把手段玩的越來越過分,去耍聰明看看林葉能不能跟得上你,你有沒有想過,他跟不上你,你固然開心,那若他一直跟得上你呢又或者,他一直跟得上你且并未盡全力呢
寧未末道:我現(xiàn)在只盼著,他別把手段玩的那么過分。
道人聽到這句話,心里微微一震。
陛下在去權(quán)臣,卻又對林葉如此重視,難道陛下就不怕將來的林葉,就是又一個權(quán)臣
可是陛下的心思,誰又能真的看懂
與此同時,云州。
陛下似乎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看樣子,陛下長住此地,已不僅僅是因為冬泊的戰(zhàn)事。
又或者,陛下從來就沒有對冬泊的戰(zhàn)事有過多少擔憂。
院子里,天子站在那棵形狀很漂亮的垂柳樹下,背著手,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辛言缺到了的時候,天子已經(jīng)在這站了好一會兒。
聽到腳步聲,天子沒等辛言缺到近前就開口說話。
你覺得怎么樣
他問。
辛言缺反問天子:陛下想問的怎么樣,是近處這個,還是遠處那個
天子道:你明知故問,廢話這么多,就好像與朕說話是按字給你俸祿一樣,與朕說的話字數(shù)越多,朕就給你的越多。
辛言缺笑起來,他說:陛下若問的是子奈姑娘,臣都不知道該怎么夸她,悟性好,品行好,處處好。
天子點了點頭:那就待她再好些,本來朕還想著,先把她名字寫進龍紋卷里,其他的事等等再說,現(xiàn)在看來,朕應(yīng)該想想給她個什么封號了。
辛言缺道:陛下若真的給子奈姑娘封號,朝中怕是有無數(shù)人就會嗅到什么,遠處的那個,就會被無數(shù)人盯上,他們可以是順水,去推一推那舟,也可以是蒼蠅,叮一叮那無縫的蛋。
天子到:既然是無縫的蛋,怕什么蒼蠅
辛言缺明白了,陛下這是故意的。
要想試一試某個人,不僅僅是看此人的才能,也要看此人的品行,最主要的是看看此人的心境。
辛言缺一臉無奈的問:陛下為何就不能改一改心意
他這話問的,和林葉毫無關(guān)系,和子奈也毫無關(guān)系。
天子回頭看了他一眼。
沒回答,而是反問:憑什么朕就要那么累
辛言缺無言以對。
天子道:朕以前就和你說過,朕累二十年,讓大玉回到該走的路上來,朕再用十年,讓大玉在這路上走的順暢些......朕馬上就要做到了,去權(quán)臣是必走的路,然后再用人也是必走的路,至于朕以后的大玉天子,他們要面對什么,那是他們的事了,朕最大的本事也只是給大玉續(xù)命,而不是庇佑大玉千秋萬世,太祖皇帝都沒做到的事,憑什么要朕去做到。
辛言缺道:可陛下是天子。
玉天子撇嘴:若大玉想要千秋萬世,一直都指望著天子一人之能,那是春秋大夢,大玉從立國至今,只出過兩個明君,你又不是不知道。
辛言缺:陛下這話,臣不敢接。
天子說過,大玉立國至今,除了太祖皇帝之外,也就他勉強夠看,所以只能算出了兩個明君。
他就是這樣自夸也不覺得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因為他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自信。
他把太祖皇帝放在他之前,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敬意,一部分原因是純屬禮貌。
子奈的事,你多費心些。
天子道:前些年御凌衛(wèi)做事確實有些過分,朕有的可以看見,有的看不見,朕畢竟不是無所不能,就因為家里生了個男孩,御凌衛(wèi)就把子奈家里滅門......
天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辛言缺居然膽大包天的說道:現(xiàn)在陛下知道御凌衛(wèi)有多過分了,陛下難道不該自罰
天子看了他一眼:朕自罰什么朕又沒有做錯什么,御凌衛(wèi)有御凌衛(wèi)存在的道理,這其中會出什么偏差,也都是小事。
辛言缺嘆了口氣。
天子道:你該明白,天子之心和凡人之心,永遠都不會一模一樣。
他說:我讓你對子奈關(guān)照些,并不是因為朕覺得朕錯了,也不是朕覺得對不起她,最多,只是覺得她無辜。
他說:朕為大玉所做過的任何事,從無錯處。
辛言缺默不作聲。
天子道:以后你會明白的,當你越來越年長,越來越成熟,就會越來越明白朕的厲害之處。
他邁步往前走,辛言缺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后,天子問他:你覺得拓跋烈,這次會不會忍不住
辛言缺搖頭。
天子問:說不清
辛言缺回答:不是,臣以為,拓跋烈還是忍得住。
天子笑道:冬泊的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孤竹那邊又已經(jīng)被牢牢攥住,他還能忍
辛言缺回答:陛下其實一直都知道的,拓跋烈之所以能忍是為什么。
天子又笑了笑。
辛言缺道:拓跋烈忍的一直都不是怕有什么罵名,也一直都不是顧慮著大玉的百萬雄兵他有沒有把握打贏,更不是他最終想坐的那個位子以他的才能坐不坐的穩(wěn)。
他看向天子。
說:拓跋烈在忍的,從來都只是陛下一人啊。
他居然還敢說:陛下一日不死,拓跋烈一日不敢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