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中州市紀委的人進了會議室，走到劉菲菲身邊時，林向陽知道自己賭對了。</p>
他迅速上樓，回到自己辦公室，若無其事地走到座位上坐下。</p>
科員田鵬程拿著一份厚厚的材料過來，“科長，調(diào)研報告完成了�！�</p>
林向陽瞅了一眼，“你先放桌上�！�</p>
“聽說中州紀委來人了......”</p>
“別亂傳話，好好工作。”</p>
田鵬程是個農(nóng)村出身的小伙子，工作兢兢業(yè)業(yè)，能力也很強，林向陽一直想好好培養(yǎng)他。</p>
林向陽打發(fā)走田鵬程，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從未使用的電話卡。</p>
他找到一個沒人的房間，哆嗦著換下電話卡，由于緊張，小小的卡片，怎么也塞不進去。</p>
林向陽停下手中動作，長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慢慢將卡片塞入，然后撥出劉菲菲告訴他的那個號碼。</p>
當他的喘息平靜下來時，電話終于接通了。</p>
對面是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非常威嚴。“哪位？”</p>
“我是東山縣長劉菲菲的秘書，我叫林向陽�！绷窒蜿柼氐卣f出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對面一定是位大人物，在這關鍵時刻說出自己的名字，可以讓對方記住自己，將來或許會有大用。</p>
“東山縣？”對方顯然吃了一驚，“菲菲呢？她為什么不打電話？”</p>
“劉縣長被中州紀委帶走了，”林向陽知道中州紀委的人正在找自己，所以長話短說，“劉縣長是被冤枉的，有人往她辦公室放了錢……”</p>
“我知道了！”對方提高了聲音，“這是你的電話嗎？我到中州后，怎么找你？”</p>
“這是個臨時號碼�！�</p>
對方立刻明白了，“你的電話是多少，我馬上從京城趕過去�！�</p>
林向陽說了一遍自己的手機號碼，苦澀地說道，“到了中州，您也找不到我，因為他們馬上也要把我?guī)ё��！?lt;/p>
“再說現(xiàn)在這個時間，已經(jīng)沒有航班了......”</p>
對方一怔，嘆了口氣，如果說林向陽冒著危險給他傳信，讓他有好感的話，那么現(xiàn)在得知自己馬上要被帶走，林向陽依舊冒險替劉菲菲做這件事，對方竟然有些許感動。</p>
他用柔和的聲音說道，“小林，不要怕！你記住一條，沒做過的事不能認！不知道的事情不能說！”</p>
“謝謝。”</p>
林向陽關掉電話，拿出電話卡，出了門閃身進了廁所。</p>
他把電話卡扔進馬桶，又用水沖走，然后想了想剛才的事情，這才慢悠悠地從廁所走了出來。</p>
這時，趙一東帶著兩個穿西裝的人走了過來，看到林向陽后，用手指了一下。</p>
那兩個穿西裝的人走上前來，“你是林向陽吧！請跟我們走一趟！”</p>
林向陽點了點頭，順從地跟著他們往樓梯走。</p>
“科長！你的外套！”田鵬程拿著一件外套追了過來。</p>
林向陽感動地接過外套，田鵬程面露焦急的神色，似乎要說什么，但林向陽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一言不發(fā)便跟著中州市紀委的人離開了。</p>
一直在旁觀的趙一東走了過來，對著田鵬程嘲笑道，“他已經(jīng)是落網(wǎng)之魚了，你現(xiàn)在舔他，還有什么用�！�</p>
田鵬程看著趙一東，嘆了口氣，“趙科長，你真像抗日神劇里的二鬼子啊......你是著急當科長吧？”</p>
“你......我不和你一般見識！”趙一東哼了一聲，拔腿走了。</p>
林向陽被帶到東山縣賓館307房間。</p>
這是一個套間，里面房間是床鋪，外面有沙發(fā)、桌子和椅子。中州市紀委的人坐在桌子后，林向陽坐在沙發(fā)上。</p>
林向陽看著對面的人，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國字臉，一臉嚴肅。另一個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只管低頭打字。</p>
詢問了林向陽姓名、年齡、家庭情況等信息后，國字臉看了林向陽一會兒，嚴肅地說，“我們是中州市紀委案件審理室的，調(diào)查劉菲菲涉嫌受賄的案件。你是劉菲菲的秘書，如果掌握了什么情況，希望你如實向組織上反映�！�</p>
林向表面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但重生為人，經(jīng)歷許多事情，內(nèi)心已經(jīng)強大許多。他知道在這種場合，回答紀委訊問，要把握三個技巧：寧可少說，不能多說；實話實說，絕不能亂說；說話要慢，深思熟慮，切忌激動。只要有一句不對的地方，他們就能找到破綻。</p>
林向陽慢悠悠地說，“我一定如實匯報。”</p>
“那好，你平時有沒有發(fā)現(xiàn)，劉菲菲和老板們走得很近？”</p>
林向陽思索了一會兒，國字臉的問話有誘導的嫌疑，“走的很近”，潛臺詞就是關系密切。</p>
做為一縣之長，劉菲菲經(jīng)常與企業(yè)家見面，有時還參加宴請，但這都是為了工作。如果把這些定義為“走得很近”，那對劉菲菲是不公平的。</p>
林向陽輕輕問道，“因為招商引資、幫助企業(yè)解決困難，協(xié)調(diào)解決就業(yè)，所以與企業(yè)老板見面，算不算走得很近？”</p>
對方一下子難住了。</p>
國字臉沉默了一下，“打個比方，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和企業(yè)主一起吃飯、收受禮品，甚至禮金和購物卡？有沒有違規(guī)幫企業(yè)主辦事情？”</p>
“劉縣長經(jīng)常走訪企業(yè)，有時到了飯點，會在企業(yè)食堂一起吃工作餐。我沒有發(fā)現(xiàn)劉縣長私下里接受企業(yè)主宴請、收受禮品、禮金的情況，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違規(guī)幫企業(yè)主辦事情�！绷窒蜿柕幕卮鸬嗡宦�。</p>
“我向你透露一點情況，有人舉報，劉菲菲利用手中職權，勒索商人邱麻子。她曾多次到邱麻子的企業(yè)去，邱麻子也多次到她辦公室，有沒有這回事？”</p>
林向陽思索了一下，“領導，我有一本工作日志，劉縣長平時見什么人，去什么企業(yè)，凡是我陪伴的，我都有記錄。在我的印象中，邱麻子因為天湖小區(qū)的事情，確實找過劉縣長，這個月來過她辦公室一次，上個月有兩次，大上個月應該也是兩次�！�</p>
“至于劉縣長到邱麻子那里，我陪她去過兩次，這幾次，我都沒有聽見劉縣長問邱麻子索取什么東西......”</p>
國字臉冷笑道，“我們有舉報信，邱麻子開發(fā)的小區(qū)要求擴建筑容積率，劉菲菲一直卡著不批......”</p>
“領導，邱麻子要擴大小區(qū)建筑容積率，這本身就是違規(guī)的，規(guī)劃局和建設局都沒批準，劉縣長就更不能同意了……”</p>
沒有從林向陽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國字臉很是失望。</p>
他掏出一盒煙，遞給林向陽一支，林向陽擺著雙手拒絕，“謝謝領導，我不抽煙。”</p>
國字臉把煙放在桌子上，“林科長，你老家就是東山縣的？”</p>
看國字臉開始閑聊，林向陽更加警惕起來�！皷|山縣大泊子鎮(zhèn)林家村。”</p>
“你們鎮(zhèn)上盛產(chǎn)蘋果吧？”</p>
“是的�！�</p>
“你們鎮(zhèn)建設的還可以，兩條主干路，兩邊都是二層小樓。去年我還去過你們鎮(zhèn)……”</p>
“嗯。”</p>
“你們鎮(zhèn)上有個領導干部姓孟，我辦別人的案子，向他詢問情況，組織上給了他機會，他心存僥幸，知情不報，最后也跟著受了處分……”</p>
“應該�！�</p>
看林向陽惜字如金，絲毫不上套，國字臉知道這人難對付，估計不能如愿，聲音變得嚴厲起來。</p>
“林向陽同志，上級對查處劉菲菲受賄案，決心很大！你作為她的秘書，一定要站穩(wěn)立場，明辨是非，積極向組織提供有用的線索，千萬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p>
“你年紀輕輕，大好的前途。如果知情不報，可要想好后果！”</p>
“你好好反省吧！”</p>
國字臉站起來離開，記錄的年輕人也跟著走了，只留下林向陽坐在那里。</p>
林向陽閉上眼睛，積蓄精力，他知道國字臉還會回來。</p>
上一世，在國字臉離開后，他以為自己這是被雙規(guī)了，嚇得六神無主，最終違心地按國字臉的提示，說了一些不利于劉菲菲的話。</p>
正是這些話，讓自己落了個誣陷領導的罪名，被發(fā)配到史志辦。</p>
后來林向陽才明白，他只是協(xié)助調(diào)查，并不是雙規(guī)。</p>
只有在掌握了確鑿的嚴重違法證據(jù)，并且經(jīng)紀委常委會研究通過后，才會實行雙規(guī)手續(xù)。</p>
而他是東山縣的干部，東山縣紀委也是剛剛知道劉菲菲的事情，哪有時間決定雙規(guī)自己？更何況自己也沒做什么違法違紀的事情。</p>
林向陽又想到，今天是女友高潔的生日，昨天就和高潔約好，在縣城豪格大酒店一起慶生的，為此，林向陽訂好了房間，準備了蛋糕。</p>
林向陽還在蛋糕里藏了戒指，準備向她求婚。</p>
但現(xiàn)在，這一切都白費了。</p>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國字臉和年輕人才回到房間。</p>
“林向陽，你有沒有什么補充的？”</p>
林向陽堅定的搖了搖頭，“領導，現(xiàn)在已過下班時間，我要求下班回家休息�！�</p>
國字臉一愣，隨之冷冷地道，“事情沒交代清楚，你還想回家？”</p>
“領導，如果你們繼續(xù)扣留我，請拿出東山紀委常委會對我實行雙規(guī)的決定。如果沒有的話，請允許我回家�！�</p>
國字臉被林向陽將住了，他們沒有林向陽違紀的證據(jù)，自然也沒有道理長時間留下他。</p>
國字臉哼了一聲，扔過一份材料，“簽字吧！簽完字就可以走了，以后有什么要補充的，及時與我們聯(lián)系！”</p>
林向陽在訊問筆錄上簽字后，便急急地出了賓館，往豪格大酒店走去。前世，他在里面待了一個晚上，出來后白潔便和他分手了。</p>
他要搞明白這一個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