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篇 第三十章 會盟

    盡管唐軍已大敗契丹軍，但狄仁杰卻不敢有半點大意，他一方面派人從平州和檀州尋找石匠來修葺關(guān)隘，另一方面他聽從李臻的建議，在平州招募數(shù)千青壯，訓(xùn)練他們參與守城。

    這天清晨，狄仁杰和平常一樣來到關(guān)隘后面的軍隊駐地，只見占地數(shù)百畝的校場內(nèi)，剛剛招募的四千名青壯分列成十個方陣，正在接受盧龍軍校尉的訓(xùn)練。

    這時，狄仁杰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校場旁站著的李臻，便不慌不忙走了過去，李臻正全神貫注地望著士兵訓(xùn)練，并沒有注意身后狄仁杰走來，狄仁杰在他身后微微笑著打招呼道：李將軍，早��！

    李臻回頭，這才看見了狄仁杰，連忙上前施禮，相國這么早就過來了嗎

    我早就起來了，人年紀(jì)大了，夜里總睡不好，上午多走走，中午再稍微休息一下，一天的精神也就恢復(fù)了。

    相國這么大年紀(jì)，還要來前敵操心，真是不容易。

    狄仁杰笑了笑，我聽說你打算把圣上賞賜的彩緞都分賞給手下，是嗎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他們打仗賣力，應(yīng)該得到賞賜，對我而來，他們士氣高漲，又恢復(fù)了從前的信心，這便是士兵們給我的最大賞賜。

    這很好，居功不傲，得賞不私，這才是帶兵打仗的樣子。

    狄仁杰夸贊了李臻一番，他話題一轉(zhuǎn)又指著遠(yuǎn)處正訓(xùn)練得虎虎生威的青壯團(tuán)丁們笑道：你其實是打算把他們補充為盧龍軍吧！

    李臻被狄仁杰說中了心思，他也不否認(rèn)，欣然道：確實如此，盧龍軍滿員應(yīng)該是六千人，但現(xiàn)在只剩下一半，正好借這個機會將缺少的兵力補足。

    是��！狄仁杰微微笑道：振奮軍心，恢復(fù)盧龍軍元氣，你這個盧龍軍使也就可以向圣上交代了。

    李臻心中一動，他一直很隱憂自己的前途，尤其圣上讓他擔(dān)任這個盧龍軍使，到底是什么目的他心中疑惑不解，正好和狄仁杰談到此事，他便試探著問道：相國覺得我只是暫時擔(dān)任盧龍軍使

    應(yīng)該是吧！

    狄仁杰明白李臻的擔(dān)憂，他笑了笑，坦率地說道：畢竟你現(xiàn)在還是內(nèi)衛(wèi)將軍，我覺得圣上把你安排來河北的真正意圖，還是希望我這個老頭子能有一個得力的助手，然后考慮到我手中沒有一點兵也不行，所以又任命你為盧龍軍使，在我看來，只要我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你也同樣可以卸任回京，不過..

    說到不過，狄仁杰又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這次榆關(guān)大捷出乎圣上的意料，或許會改變她對你的安排，從你被封為開國侯便可知道，圣上對這次榆關(guān)大捷看得非常重。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狄仁杰的解釋說到了他的心坎之上，他沉思片刻又問道：相國覺得圣上會把我留在遼東嗎

    狄仁杰搖搖頭，我不知道，圣意難測，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她的真實意圖了。

    此話怎么說李臻聽出了狄仁杰話中有話。

    狄仁杰淡淡一笑，我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契丹從營州退兵了，你知道嗎

    這個消息令李臻深感愕然，本以為契丹會大舉進(jìn)攻榆關(guān)，沒想到他們卻撤軍了，這是為什么

    相國知道原因嗎

    據(jù)說是因為突厥偷襲他們的老巢，李盡忠不敢在遼東久呆，便撤出營州了。

    這會不會是個陷阱李臻沉吟一下問道。

    很有可能！

    狄仁杰又微微一嘆，其實我更擔(dān)心的是武攸宜，就算是陷阱，他也會毫不猶豫跳進(jìn)去。

    李臻明白狄仁杰的意思，武攸宜立功心切，這個誘餌他必然會吞下了。

    ．．．．．．．

    在榆關(guān)大捷六天后，武攸宜終于沉不住氣，也率領(lǐng)十萬大軍抵達(dá)了榆關(guān)，對于武攸宜而言，榆關(guān)大捷并沒有顯出他的軍事謀略，相反，卻顯出了他的無能。

    他率十萬大軍在幽州屯兵十余天，但狄仁杰和李臻到達(dá)幽州次日便率軍趕往榆關(guān)，并榆關(guān)以弱擊強，只有三千敗兵的力量，卻一舉殲滅了一萬余強悍的契丹軍，這讓武攸宜倍感失落。

    十萬大軍在前往榆關(guān)的官道上浩浩蕩蕩而行，旌旗鋪天蓋地，隊伍無邊無際，武攸宜騎馬走在隊伍前面，他臉色十分陰沉，眼中隱隱閃爍著怒火。

    按理，他武攸宜是這次攻打契丹的主將，清邊道總管，唐軍在榆關(guān)取得大捷，應(yīng)該先報給他，再由他報給圣上，卻沒有想到李臻竟然擅自越級匯報，搶了破敵的功勞，卻把他武攸宜置于不義之地。

    武攸宜當(dāng)然知道這必然是狄仁杰在背后指使，否則李臻還不敢做得這么明顯，但更讓武攸宜難以接受的是，圣上竟然在封李臻為平州都督后，又準(zhǔn)許他可不受自己的節(jié)制，這就是明目張膽地給李臻撐腰，簡直讓武攸宜氣炸了肺。

    不過昨晚武攸宜接到了契丹酋長李盡忠的求和信，他心中稍稍舒服了一點，至少契丹人還知道自己才是唐軍主將，而沒有把求和信交給狄仁杰。

    雖然武攸宜是在武則天圣旨的逼迫下才不得不起兵前往榆關(guān)，不過此時他心中又暗暗慶幸，幸虧他起兵及時，才有希望搶到最終的勝利，而不會又被狄仁杰搶先奪走勝利的果實。

    武攸宜回頭大喝道：加快速度！

    十萬大軍加快了行軍速度，向榆關(guān)浩浩蕩蕩趕去..。

    次日上午，十萬唐軍主力終于趕到了榆關(guān)，軍隊在榆關(guān)外扎下了大營，大帳內(nèi)，武攸宜專門接見了幾名從營州逃回來的校尉，幾名校尉詳細(xì)地向主將講述了他們逃回來的經(jīng)過，最后姓周的校尉道：霫人不愿再為契丹人賣命，又擔(dān)心家人安危，便連夜逃走，我們才得以脫身，一路回來時，發(fā)現(xiàn)契丹軍隊都在后撤，士氣普遍低迷。

    武攸宜沉思一下又問道：霫人和奚人平時和契丹人關(guān)系如何

    回稟大將軍，霫人和奚人平時也受到契丹人欺壓，不過他們得到好處后，又會跟隨契丹人為虎作倀，在對付漢人時更為殘暴，但遇到作戰(zhàn)不順時，他們又會比契丹人退縮得快。

    旁邊另一名校尉補充道：他們就是兩條三心二意的狗。

    眾人頓時又笑了起來，這時，一名士兵在帳門口稟報：啟稟大將軍，狄相國和李將軍來了。

    武攸宜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對幾名校尉擺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

    幾名校尉被領(lǐng)了出去，武攸宜這才令道：請他們進(jìn)來！

    片刻，狄仁杰和李臻走進(jìn)了大帳，狄仁杰微微笑道：大將軍能及時率軍趕到，是唐軍之幸也！

    和第一次見面時的熱情相比，武攸宜仿佛變了一個人，他既不出帳去迎接，也沒有給他們什么笑臉，他很勉強地請他們坐下，沉著臉冷冷道：我本不想來搶你們的功勞，怎奈有人向暗中圣上告了狀，我只好被迫趕來，請狄相國和李將軍放心，我絕不會搶你們的功勞。

    說到這，他又瞥了一眼李臻，重重哼了一聲。

    李臻卻仿佛什么都沒看見，坐在一旁不慌不忙喝茶，一言不發(fā)，由狄仁杰來和武攸宜對話。

    狄仁杰見武攸宜耐不住性子發(fā)火，便知道此人城府不足，他也不作惱，依舊滿臉笑容道：傳聞契丹老巢被突厥侵襲，契丹不得不退兵求和，不知大將軍怎么看這件事

    武攸宜心中頓時警惕起來，狄仁杰在試探自己呢！他對這件事異常敏感，很顯然，狄仁杰和李臻并不滿足于榆關(guān)獲勝，他們還想奪取更多的利益，武攸宜心中冷笑一聲，眉毛一挑道：我確實接到了李盡忠的求和信，但我已派人向圣上匯報，是否接受求和當(dāng)然應(yīng)該由圣上來決定，不過作為清邊道總管，我有責(zé)任率軍收復(fù)遼東。

    說到這，他回頭對李臻道：既然圣上任命李將軍為平州都督，我希望李將軍能恪守職責(zé)，好好守住平州，不要擅離職守，否則軍紀(jì)難容，我雖然處罰不了你，但我相信圣上不會再偏袒一個以下犯上，隨心所欲的將領(lǐng)。

    武攸宜的話說得很重，就是警告李臻不要再搶他的功勞，留在平州，不準(zhǔn)他出榆關(guān)進(jìn)入遼東。

    這時李臻笑了笑道：我并非打算搶大將軍的功勞，我只是想提醒大將軍，契丹很可能是誘敵之計，誘唐軍倉促北上，我相信李盡忠并沒有投降的意圖。

    你相信

    武攸宜對李臻的提醒不屑一顧，他連聲冷笑道：你憑什么說這句話難道李盡忠身邊有你安插的探子，所以你才知道這些底細(xì)李將軍，我勸你還是收起爭功之心吧！我才是攻打契丹的主將，別以為自己打一次勝仗，尾巴就要翹到天上去。

    這時旁邊狄仁杰又勸道：李將軍并非是要爭搶什么功勞，突厥人進(jìn)攻契丹后方的消息確實可疑，我不是說突厥不會這樣做，突厥人或許有這個想法，但他們一定會派使者事先和朝廷聯(lián)系，他既要奪取契丹人的財物，也要得到大唐的人情，這才是突厥人做事的一貫作風(fēng)，而不是無緣無故襲擊契丹人，所以，這里面必然另有隱情。

    武攸宜哪里肯聽狄仁杰的解釋，他已經(jīng)不耐煩了，立刻站起身下達(dá)了逐客令：好了，我還要處理軍務(wù)，沒有時間和二位細(xì)談，二位請吧！

    狄仁杰和李臻對視一眼，皆暗暗搖頭，這個結(jié)果在他們的意料之中，武攸宜執(zhí)迷不悟，看來他一定要率大軍進(jìn)兵遼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