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聚餐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到許知謹(jǐn)。</p>
他很忙，嚴(yán)謹(jǐn)細(xì)致，追求極致的完美。</p>
每天不是在做實驗，就是在昏天黑地地寫論文。</p>
「今天回來吃飯嗎？」</p>
我不死心地發(fā)了條微信過去，一個小時，仍舊沒有回音。</p>
我往上翻了翻和他的聊天記錄，上次許知謹(jǐn)回我微信，還是半個月前給我發(fā)的聚餐地址。</p>
后面，全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p>
「知謹(jǐn)，今天要降溫了，多穿點喔，好冷好冷呀！」</p>
「我今天做了糖醋雞翅，你要不要回來吃飯？」</p>
「圖片.jpeg」</p>
「知謹(jǐn)，客廳換了新的郁金香，你書房的花也幫你換了好不好？」</p>
「我沒換，不過明天天氣真好，我們?nèi)ス珗@逛逛吧。」</p>
「花開了，漂亮！」</p>
「公園照片.jpeg」</p>
「知謹(jǐn)，今天回來吃飯嗎？」</p>
如此種種，我緩緩?fù)路?lt;/p>
好像沒有觀眾的話劇演員，自說自話，自唱自演。</p>
可憐，又好笑。</p>
我把飯菜又熱了一遍，自己吃了起來。</p>
百無聊賴下，我翻起了朋友圈，忽然手指停在了屏幕上。</p>
我放大秦師弟最新發(fā)的一張配文「今日加班開始」的照片，看清楚之后，心漸漸涼了下來。</p>
那是他們的實驗室，秦師弟拍了自己的位置，許知謹(jǐn)?shù)牡胤絽s被偶然框了進(jìn)去。</p>
許知謹(jǐn)?shù)淖烂婧退娘L(fēng)格一樣，極簡主義，除了必要的電腦硬件和書籍，其他的一律沒有，連水杯都擺在特定位置。</p>
然而這張照片里，他的鼠標(biāo)斜前方，卻出現(xiàn)了一個粉紅色的玩偶。</p>
粉色裙子，高馬尾，兩只圓眼睛俏皮地看著前方。</p>
一個玩具，沒什么稀奇。</p>
但卻跟那天聚餐時尹月的打扮一模一樣。</p>
更稀奇的是，它出現(xiàn)在了許知謹(jǐn)空無一物的電腦旁。</p>
那么特別，又那么刺眼。</p>
我感覺腦子一片空白，手腳發(fā)涼，手指僵硬地縮小圖片。</p>
這條朋友圈下面，尹月評論道：「哎呀，本人不小心入鏡�！�</p>
同門師兄弟回復(fù)道：「這玩偶是你本人，那許師兄旁邊那個人是誰？」</p>
「我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huán)嗎？」</p>
「許師兄的桌面欸，磕到了磕到了�！�</p>
尹月回復(fù)：「嘻嘻�！�</p>
點贊的人很多，都是許知謹(jǐn)?shù)耐W(xué)弟學(xué)妹和老師們，而在一排排的頭像中間，我輕而易舉地看到了那個全黑色的頭像。</p>
那是從來不刷朋友圈的，許知謹(jǐn)?shù)念^像。</p>
我看著那個黑色的正方形，良久，一動不動。</p>
像個不知道做什么反應(yīng)的，空心的雕塑。</p>
我想起幾年前，和許知謹(jǐn)剛在一起時，我發(fā)了官宣朋友圈。</p>
我纏著他，要他給我點贊評論。</p>
他卻皺著眉說：「我沒有朋友圈，也從來不看�！�</p>
「可這是我們在一起的記錄欸，你不能為了你女朋友破例嗎！」</p>
許知謹(jǐn)只是愣了一秒，斬釘截鐵道：</p>
「不能。」</p>
他說到做到，和我在一起的三年，從來沒有為我破例一次。</p>
他的手機從來靜音，從來不接微信視頻。</p>
即便我高燒到三十九度，半夜想打電話讓他陪我去醫(yī)院。</p>
十三個電話，他通通沒接。</p>
直到第二天清早，他語氣不耐地回過來：「打這么多電話，有什么事？不是說了我昨晚有實驗要趕�！�</p>
我在醫(yī)院里，被他吼地一愣。</p>
低頭看著埋在手背里的輸液針，苦笑道：「沒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p>
「沒事就不要打電話�！�</p>
「很煩�！�</p>
被掛斷地嘟嘟聲刺破耳膜，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主動和許知謹(jǐn)打過電話。</p>
唯一的溝通方式就是發(fā)微信，即使他十條最多只回一條。</p>
回過神，我滑動手指，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p>
然后回到消息列表，莫名其妙地，滑動許知謹(jǐn)?shù)念^像。</p>
在是否取消消息置頂?shù)倪x擇上，點了確定。</p>
我想，我并沒有其他意思。</p>
只是忽然覺得，從來沒有回復(fù)的對話框，就算占了最好的位置，也根本無人在意。</p>
根本無濟(jì)于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