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宗門其他人都漸漸散去。</p>
有的選了好苗子,有的空手而歸。</p>
我在天階上等了三天三夜,幾乎放棄。</p>
卻在天光乍現(xiàn)時,看到手腳都被干涸的血糊住的人影,穿過清晨的水霧,跪在我面前。</p>
他抬起慘白的臉,沖我笑:「仙子可要收我為徒?」</p>
下一瞬,他就支撐不住現(xiàn)了原形。</p>
真的是一條又黑又丑的小蛇。</p>
慌亂地盤成一團(tuán),有氣無力地將腦袋藏起來。</p>
氣若游絲地說:「對不起,我是妖,但你能不能不要嫌棄我?我……我真的不會害人。」</p>
我透過他,仿佛看到了南海千千萬萬的鮫人。</p>
實力弱的,早就被仙修抓走煉丹了。</p>
南海現(xiàn)在只剩不到百余鮫人在茍活。</p>
妖族化形,需修煉數(shù)百年,還要得機緣才行。</p>
我偶然吃了礁石上的一朵野花,才化成人形。</p>
聽說是某位神仙喝仙霖時漏了幾滴下凡,灌溉出來的野花。</p>
這條小蛇,不知是何機緣。</p>
我伸手,指尖點在小黑蛇尾巴尖,灌入靈力。</p>
小黑蛇拉長,放大,又變成清瘦少年。</p>
我站起身,淡淡囑咐:「在外人面前,切不可如此不小心。」</p>
又問:「你叫什么名字?」</p>
少年怔忪良久,嘴角顫抖:「我叫辛塵,辛苦的辛,塵埃的塵�!�</p>
我皺眉,「這誰起的,不好�!�</p>
辛塵局促地揪著衣擺,「樹妖爺爺給我取的,說賤名好養(yǎng)活�!�</p>
好吧。</p>
說起來,我也算是辛苦的塵埃一粒。</p>
我領(lǐng)著辛塵回云頂。</p>
云頂是開云宗最高的山峰,靈氣充盈,環(huán)境清幽。</p>
我住在師尊隔壁的廂房。</p>
剛到云頂,就看到蘇素從我的廂房出來。</p>
看樣子,是住進(jìn)去了。</p>
云頂?shù)拿恳婚g廂房都差不多。</p>
我身為大師姐,不該因為這點事就生氣。</p>
但依然有酸澀從心尖蔓延,流經(jīng)四肢百骸。</p>
蘇素見我盯著她看,若有所悟。</p>
「師姐,這是你的廂房?</p>
「抱歉,我問師尊能否住這里,師尊說可以,我以為……」</p>
師尊從隔壁出來,清雋絕塵,淡漠如水。</p>
「住哪里都一樣,不會因此提高修為。</p>
「靈犀,你重新找一間廂房便是。」</p>
他掃了一眼辛塵,頓了頓。</p>
「宗門雖未規(guī)定時長,但三天三夜才爬上來,還有修仙的必要?」</p>
我握拳,掌心發(fā)疼。</p>
話中帶刺:「師尊,你也覺得修仙分三六九等?</p>
「世人都說墨臨仙君仙風(fēng)道骨,視眾生為平等,如今看來,都是虛言�!�</p>
師尊唇角拉直,雙眸如寒潭。</p>
「靈犀,你從前驕縱也就算了,這幾日跟為師講話為何總是夾槍帶棒?</p>
「若沒有為師,你如何坐穩(wěn)開云宗首席弟子之位?」</p>
他語氣帶著淡淡的失望,說:「為師教導(dǎo)你二百年,到頭來,你竟還沒有進(jìn)門三天的蘇素乖覺�!�</p>
不是的。</p>
我從前也并不聽話。</p>
但只要沒有惹下大禍,師尊都不會同我置氣。</p>
畢竟,他已經(jīng)活了八百年,心境與常人差之千里。</p>
何須同小輩認(rèn)真?</p>
如今他說我說話夾槍帶棒,他又何嘗不是?</p>
【笑死,靈犀不懂什么叫偏愛,就是那個人一旦出現(xiàn),就會不由自主地向著她,為她說好話,她做什么都是好的,別人做什么都是不如她的。】</p>
【這才叫愛情!之前仙君除了強迫癥發(fā)作給她收拾爛攤子外,有過情緒波動嗎?沒有!】</p>
【等著吧,以后就算蘇蘇的發(fā)冠被頂歪,衣衫亂七八糟的,我們仙君也只會紅著眼發(fā)瘋狠狠愛,不會責(zé)怪她衣冠不整,當(dāng)然,還是會一件件一點點幫她穿好啦~】</p>
我捂住耳朵,不想聽。</p>
甚至懷疑這不是靈音,而是我的心魔。</p>
才會有這般魔音穿腦的效果。</p>
心累,我不愿多辯。</p>
恭敬行禮。</p>
「師尊,我還要帶徒兒熟悉宗門事項,就不打擾您和師妹修行了,先行告退�!�</p>
師尊衣擺晃動,好似走了半步。</p>
又停下,冷眼看著我走。</p>
我沒看清,也不想去追問。</p>
從來都是我纏著他,現(xiàn)在不纏了。</p>
我們的距離,大概無法再變短。</p>
我得抓緊時間,在蘇素修煉到金丹前,在他們面前消失。</p>
否則,我和師尊之間,連最后的體面都留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