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臥槽！”</p>
摩天大樓頂部天臺。</p>
正在觀望遠處居民樓的林隊長忽然被嚇一激靈，忍不住爆了粗口。</p>
旁邊的矮個子隊員放下望遠鏡，慢慢悠悠地轉(zhuǎn)過頭。</p>
“咋了隊長，一驚一乍的？”</p>
“你快把你異度指標器打開！”</p>
“打開那玩意干啥……”</p>
“少他媽廢話，快打開！”</p>
聽到林隊長嚴肅甚至有些焦急的催促，矮個子隊員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掏出一個深藍色長方體機械儀器。</p>
當他同時按住儀器上的兩個紅色按鈕后，儀器劇烈震動兩下，隨即屏幕中央亮起一串晦澀難懂的復(fù)雜符號，最后轉(zhuǎn)化成一個鮮紅醒目的數(shù)字。</p>
88</p>
“臥槽！”</p>
這回矮個子隊員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差點把手里的儀器甩飛出去！</p>
“異度指標88！”矮個子隊員滿臉震驚，驚呆在原地，“是不是已經(jīng)到現(xiàn)實扭曲的級別了？”</p>
林隊長沒搭理他，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p>
短暫的“嘟嘟”聲后，電話另一頭傳出冰冷機械的女聲。</p>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p>
林隊長知道這是正常現(xiàn)象。</p>
他壓著嗓子，繼續(xù)說道：“常樂市，和諧家園7號樓——監(jiān)視對象異度指標飆升至88，達到R1級現(xiàn)實扭曲標準，請立刻派來增援�！�</p>
電話那頭的機械女聲沉默片刻，隨后給出回答：“精神鑒定正常，確認情況中……確認成功，兩分鐘后開始異常發(fā)生地點投放機動鎮(zhèn)壓隊。”</p>
“不對！”</p>
就在這時，旁邊的矮個子隊員握著指標器，大喊出聲：“指標到95了！96……97！還在漲！破100了！”</p>
林隊長瞟了一眼指標器上鮮紅的三位數(shù)字，緊緊地皺起眉頭。</p>
他馬上向電話另一頭的接線員匯報最新情況：“異度指標超過100，達到R2級現(xiàn)實扭曲標準，并且指標還在上漲，光靠機動鎮(zhèn)壓隊那幫改造人可能還不夠�！�</p>
接線員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p>
過了足足十秒鐘，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p>
“已成功與異體特工夏洛特、華生取得聯(lián)系，本次由機動鎮(zhèn)壓隊與異體特工共同行動，此外，允許調(diào)查隊9527撤離現(xiàn)場�！�</p>
撤離現(xiàn)場四個字一出口，林隊長和矮個子隊員同時松了口氣。</p>
他們可不想留在這鬼地方——在現(xiàn)實扭曲的異�，F(xiàn)象面前，沒有離譜的特殊能力，留在這地方就跟找死沒區(qū)別。</p>
專業(yè)的麻煩，就該交給那些“專家”來辦。</p>
……</p>
……</p>
方九現(xiàn)在很頭疼。</p>
物理意義上的頭疼。</p>
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痛苦從頭頂傳來，像是四面八方有無數(shù)電鉆在朝著他的腦袋無限猛攻。</p>
視線前方是一片模糊不清、滿是重影的空間，昏暗的主色調(diào)里閃爍著微弱的光點，在更加遙遠的地方時不時飄來嗚咽呼嘯的風(fēng)聲，上下左右來回顛倒，仿佛置身于幻覺之中。</p>
世界天旋地轉(zhuǎn)所帶來的眩暈感令人不耐，方九本能地想要站穩(wěn)腳步，卻發(fā)現(xiàn)雙腿已經(jīng)沒有知覺，好像從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p>
突然間，鉆心的疼痛又從頭頂灌了進來，他吃痛地閉上眼，想抱住那疼得快要裂開的腦袋，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也沒有知覺，像是他從出生起就比別人少了一雙手臂。</p>
漸漸地，方九連自己的軀干都感受不到，他的意識失去了與身體連接的權(quán)力，徹底獨立著漂浮起來。</p>
然而面對如此詭異的現(xiàn)狀，方九卻無心思考其中緣由，他的注意力現(xiàn)在全部集中在那股鉆心的疼痛上。</p>
為什么頭這么痛？</p>
為什么？為什么？</p>
迷茫困惑裹挾著劇烈的疼痛如海嘯般襲來，然后在下一個瞬間，方九感到一股非比尋常的撕裂感從脖頸的位置浮現(xiàn)出來，似乎那就是一切痛苦的來源。</p>
脖子？脖子？</p>
突然間，方九腦海中驟然閃過一幅畫面。</p>
漆黑幽閉的房間里，閃爍著微弱燈光的電腦前，他因為注意到詭異的事態(tài)發(fā)展而轉(zhuǎn)過腦袋。</p>
手持染血長刀，渾身黝黑的巨型鬼影就站在他的身后，在他回頭的瞬間，手起刀落。</p>
隨后血光飛濺，疼痛就此誕生。</p>
對了。</p>
他現(xiàn)在知道自己為什么頭這么疼了。</p>
因為他腦袋都被砍下來了，那能不疼嗎？！</p>
但是在理解這一份事實后，他感到自己體內(nèi)的最深處，有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常器官”開始運作，進而誕生了一種完全獨立于正常五感之外的“特殊感覺”。</p>
這股特殊的感覺，讓他對被砍頭的事實產(chǎn)生了濃濃的懷疑。</p>
我真的被砍頭了嗎？</p>
總感覺哪里不對勁。</p>
總感覺不是這樣的。</p>
不對，不是感覺</p>
懷疑迅速加劇，最終誕生出一道否定的念頭。</p>
——我沒有被斬首。</p>
于是在下個瞬間，失重感毫無征兆地席卷全身，方九的意識快速下沉，像是工廠里精密的機械運作般，精準無誤地嵌入到某個完全適配他自我意識的身體里。</p>
模糊和混沌悉數(shù)潰散，方九睜開雙眼，看見清晰的光芒和色彩在眼前浮現(xiàn)。</p>
略顯昏暗的房間里，唯一亮著光的是面前的電腦，屏幕上的二次元美少女畫風(fēng)魔法師電子幽靈正側(cè)躺在她的“圖標床”上，滿臉的輕松愜意。</p>
方九回來了，從那片不知所謂的虛無中歸來，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間。</p>
“……？”</p>
方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愕然地眨了眨眼睛。</p>
突然在自己身上發(fā)生的異�，F(xiàn)象讓他腦瓜子嗡嗡作響，有些發(fā)懵。</p>
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極度真實的夢，真實到讓他分不清自己仍處夢中，還是已經(jīng)回到了現(xiàn)實。</p>
一段時間的沉默后，方九低聲呼喚電腦里的賽博魔法師：“莉雅……”</p>
莉雅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享受新生活，聽到方九喊自己，馬上爬了起來，語氣小心翼翼的，“你不會要改變主意吧？”</p>
“不是�！�</p>
方九表情復(fù)雜地看著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剛才有沒有死過一次？比如腦袋被砍下來之類的？”</p>
“？？？”</p>
莉雅頓時一臉聽不懂你在說啥的困惑表情，頭頂更是直接蹦出三個大大的問號，“你是不是熬夜打電動打多了？怎么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p>
方九面部肌肉抽了一下。</p>
莉雅看起來對此事一無所知。</p>
事實上，就連方九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p>
他分明還好好地坐在這里，記憶里卻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并未真實發(fā)生過的畫面，偏偏這些畫面無比清晰，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害妄想癥誕生的幻覺。</p>
方九緊緊皺起眉頭，沉思幾秒，剛想詢問莉雅對這股異樣感是否有獨特的見解。</p>
窗外的雨聲忽然停了。</p>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背后響起。</p>
莉雅臉上的困惑瞬間消失，驚悚隨之爬上五官。</p>
“等等……這是什么玩意？”</p>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臺詞。</p>
既視感如浪潮般涌上心頭。</p>
明明在方九的主觀意識里，他根本沒有經(jīng)歷過這一切。</p>
可冥冥之中，某個游離于邏輯、意識、五感之外的特殊器官，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多年前看過，如今早已忘卻的老電影重新在熒幕上映一樣。</p>
正是在這股毫無來由的感覺促使下，方九猛地低下腦袋！</p>
呼——</p>
呼嘯的風(fēng)聲從頭頂刮過。</p>
刀刃斬斷方九的幾根發(fā)絲，重重地砸進墻壁，伴隨著一聲巨響，墻面瞬間被劈開一道接近半米的裂口，過半的刀身都嵌進墻壁里，碎石像暴雨似的嘩嘩落到地上。</p>
“我勒個……”</p>
方九轉(zhuǎn)過頭，看著險而又險擦過自己頭頂?shù)拈L刀，心臟發(fā)狂似的地猛跳。</p>
他的感覺是對的！</p>
如果他不低頭，這會兒怕是又要“分頭行動”了！</p>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危機當頭，方九心中并沒有太多的驚恐，刀身上腥咸的污血氣味飄進鼻間，令人作嘔的臭味讓方九反倒讓方九精神一振。</p>
他居然有些激動和興奮！</p>
相比之下，莉雅的反應(yīng)就正常許多。</p>
她看到方九鬼使神差地躲開了致命的一刀，頓時驚呼出聲：“嚇我一跳！現(xiàn)在tm是什么情況……等等，你要干嘛��？”</p>
莉雅的話還沒說完。</p>
方九抓住面前雙11打骨折時才舍得購入的電腦屏幕，用力舉了起來，接著像是揮舞重錘般，毫不猶豫地朝背后那道健碩鬼影掄去。</p>
咚！</p>
“哎喲我去！”</p>
莉雅的驚呼聲在房間里響徹。</p>
她還住在電腦里呢！</p>
方九這會根本顧不上莉雅，堅硬的手感震得方九手臂發(fā)麻，但這證明了對方是擁有實體的怪物。</p>
鬼影似乎沒想到方九能躲開最初的斬首，更沒能想到他會迅速反擊，被電腦屏幕砸中時，構(gòu)成它身體的粘稠蠕動液體肉眼可見地動搖了兩下。</p>
方九眼前一亮！</p>
居然有效！</p>
在看到物理傷害也能造成傷害后，方九徹底來勁，渾身仿佛有使不盡的力氣，掄起電腦屏幕就朝著鬼影猛砸。</p>
方九不清楚這玩意是什么來頭，目的是什么。</p>
但既然物理攻擊有效，方九就只能拼命地掄砸、毆打它，直到它失去行動能力為止！</p>
咚！</p>
“不是，方九你！”</p>
咚！</p>
“你慢點，我頭暈！”</p>
咚！咚！咚！</p>
“哎喲我艸！哎喲我艸！哎喲我艸！”</p>
方九每掄砸一下，莉雅都得被震出點動靜來。</p>
這時方九想起莉雅那所謂“宮廷魔法師”的稱號，當即出聲大喊：“你別擱那配打擊音效了！快點！幫幫忙！搓個火球啥的都行！”</p>
莉雅這會也著急起來：“我現(xiàn)在！沒有實體！怎么幫��！”</p>
真不是她不想幫忙，而是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允許她干涉虛擬網(wǎng)絡(luò)外的世界。</p>
要是方九被人罵了，她姑且還能幫著逼逼兩句，問候一下對方的祖上十八代。</p>
怎么辦？怎么辦？</p>
莉雅也不想剛認的房東當場嗝屁。</p>
她總得做點什么！</p>
真要說她現(xiàn)在能做的事情……</p>
大概只有一件！</p>
幾秒鐘后。</p>
一陣慷慨激昂的音樂忽然響起。</p>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p>
“哎嘿哎嘿參北斗啊！”</p>
方九被突然亂入的《好漢歌》驚到猛地一哆嗦！</p>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p>
他手頭動作不由愣住，隨后才意識到這是莉雅絞盡腦汁、死了幾百萬個電子腦細胞才想出來的助陣辦法——放戰(zhàn)歌。</p>
她是怎么想到在這種局面下放《好漢歌》的�。�</p>
方九內(nèi)心有千萬匹烈馬奔騰而過，但方九根本不敢抽空吐槽莉雅，索性就著《好漢歌》的節(jié)奏鼓點，朝前方明顯被砸懵的鬼影繼續(xù)出力。</p>
“路見不平一聲吼��！”“咚！”</p>
“該出手時就出手��！”“咚！”</p>
“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九州��！”“咚！”</p>
光線昏暗的房間里，方九一邊聽著劉歡老師的《好漢歌》，一邊掄起手里的“現(xiàn)代科技結(jié)晶”，對著另一邊充滿詭異感的鬼影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物理驅(qū)鬼，同時電腦屏幕里還時不時傳來某二次元魔法師電子幽靈的“特殊打擊音效”。</p>
一時間整個房間內(nèi)的混亂程度飆升，畢加索來了都得豎根大拇哥。</p>
直到《好漢歌》馬上快結(jié)束時，隨著最后一下掄砸，鬼影和它的長刀像是裝滿水的氣球瞬間破裂，碎成無數(shù)細小的水珠，嘩嘩地散落下來，打濕了地面，變成一灘散發(fā)出腥臭氣味的不知名黑色液體。</p>
這灘液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fēng)干凝固，又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風(fēng)吹起，化作千千萬萬的灰塵，從此消失不見。</p>
這下真是“說走咱就走”了。</p>
“……”</p>
方九這才終于停下手頭的動作，抱著屏幕，噗通一聲倒在地上。</p>
看著逐漸消散的飛灰，方九大汗淋漓地喘著氣，瞪著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呢喃出聲：“媽呀……真有用啊？”</p>
“我就說吧！”</p>
背后的音響里傳出莉雅得意洋洋的聲音：“早知道放西游記主題曲了，剛擒住了幾個妖這段效果指定更好！”</p>
方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