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宮中無人的宮殿數(shù)不勝數(shù)，大多外面看都富麗堂皇不見荒廢。</p>
但皇宮的西北角，卻有一處例外。</p>
江清月順著點(diǎn)了石燈的小徑七拐八拐，臨近前面一座孤殿時，放輕腳步緩緩上前。</p>
此處臨近冷宮，卻又不是冷宮。</p>
一座做工精巧的三層閣樓落滿灰燼，孤零零地被圍在破敗的紅墻里，墻檐磚縫隨處可見荒草叢生。</p>
走到緊鎖的大門口往上一看，牌匾上的字已經(jīng)十分模糊，僅能依稀辨出——暗香宮。</p>
宮門前有一小塊月光照不到的陰影，隱約能看見有人滿懷孤寂地立在那。</p>
江清月提著昏黃的燈籠，帶著微弱的暖光，堅(jiān)定地朝著那人一步步走入陰影中。</p>
“容懷哥哥，我來找你啦�！�</p>
江清月走到慕容懷身側(cè)，朝一道狹窄的門縫里探了一眼。</p>
里面黑漆漆一片，整座宮殿不見半點(diǎn)燭光，坐落在月光下顯得陰森可怖。</p>
“她好像不在�！�</p>
江清月說完，慕容懷聲音很淺地嗯了一聲。</p>
良久，慕容懷轉(zhuǎn)過身。</p>
接過江清月手中的燈籠，指骨在她手背輕輕觸碰了一下。</p>
感受到江清月手背冰涼的溫度，慕容懷把她有些掙開的披風(fēng)重新攏好。</p>
“走吧，回家�！�</p>
江清月點(diǎn)點(diǎn)頭，眉眼笑得天真爛漫。</p>
“容懷哥哥，把這個從門縫塞進(jìn)去吧，梅妃娘娘應(yīng)該用得上�！�</p>
昏暗光線下，江清月纖細(xì)的小手上捧著一枚紙包。</p>
晚風(fēng)一吹，紙包散發(fā)出一股融合了萬壽菊、艾蒿和百里香等多種藥材交雜在一起的味道。</p>
江清月見慕容懷站著沒動，自顧自地將紙包往門縫里塞去。</p>
“這個是驅(qū)蟲用的，臨近秋日蟲蟻會泛濫一陣，我新配的這個效果很好，只消在周圍撒上一點(diǎn)，待雨水浸泡后蔓延到四周，方圓半里不會有毒蟲靠近，既不會叫宮里其他人發(fā)現(xiàn)，梅妃娘娘也能省心不少�！�</p>
巴掌大小的紙包塞入門縫，撲通一聲落在地上，激起一小片浮塵。</p>
江清月轉(zhuǎn)過身，額頭上的細(xì)汗被慕容懷用手帕輕輕擦去。</p>
“阿月，多......”</p>
“容懷哥哥，你若是跟我道謝，我就要鬧了�！�</p>
江清月一口打斷，抄起手臂側(cè)過身，臉鼓成包子狀，看起來氣呼呼的。</p>
慕容懷輕笑了一聲，擅自牽過她冰涼的小手，轉(zhuǎn)身朝宮道走去。</p>
兩人并肩邁出陰影踏入月光，散在身后的幾縷青絲緩緩交纏。</p>
“宴上吃飽了嗎？”</p>
“吃飽了，但好像還能再塞點(diǎn)點(diǎn)心�！�</p>
“想吃什么點(diǎn)心？”</p>
“可是現(xiàn)在京城中的點(diǎn)心鋪?zhàn)佣缄P(guān)門了�！�</p>
“哥哥砸錢，他們樂得能從關(guān)上的門里蹦出來�！�</p>
江清月一聽這瞬間起了壞心思，瞇起那雙狡黠的眸子想了想。</p>
“那就蔣府隔壁那條街的火茸酥餅吧。”</p>
“嗯，那就先去蔣府吃點(diǎn)心，然后再去御龍衙用大餐�！�</p>
慕容懷說著，側(cè)目朝身旁看去。</p>
小姑娘的眼眶已不見紅暈，唇角也勾著愉悅的笑，看上去心情似乎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p>
慕容懷試探地將掌心收緊了些，攥著那只冰涼的手小心暖著。</p>
見她面色并無異樣，掌心的力道又收緊些許。</p>
“容懷哥哥�！�</p>
慕容懷的手瞬間松開，眼神飛快躲閃，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慌亂重新將披風(fēng)給江清月裹好。</p>
“嗯，怎么了？”</p>
“你的腿今天有痛嗎？”</p>
慕容懷手上的動作一頓，朝江清月眼中看去。</p>
明亮中帶著讓他心顫的擔(dān)憂，可那一片澄澈又瞬間澆滅他所有不該有的心思。</p>
目光黯然地垂下眼眸，慕容懷錯開半步：“沒有，你配的藥很管用，平日里幾乎沒有痛過�！�</p>
說完便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只是垂在身側(cè)的手總有些空落落的。</p>
江清月松下一口氣，三兩步追到慕容懷身旁，十分自然地抓住那只溫暖的手掌，一點(diǎn)點(diǎn)把自己還涼著的手蜷縮進(jìn)他的掌心。</p>
“容懷哥哥，路有點(diǎn)黑我有點(diǎn)害怕�！�</p>
黑暗中一聲輕笑傳來。</p>
“你怕黑？那先前拽著云苓云心連火折子都不帶，直接悶頭下地道的是誰？”</p>
江清月一本正經(jīng)地裝傻：“�。渴钦l？”</p>
“是��？是誰呢？”</p>
“不知道哇，容懷哥哥你說呢？”</p>
“我猜是某個嘴饞的小壞家伙�！�</p>
“哼！”江清月撅起嘴，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看容懷哥哥才是壞家伙！”</p>
說完江清月往前跑去，不一會兒沒了身影。</p>
慕容懷倒也并不擔(dān)心，畢竟這一段路沒有岔口，五步一盞石燈。</p>
且，江清月怎么可能會怕黑。</p>
——</p>
馬車駛離宮門，片刻后停在蔣府隔壁的一條小街的巷口處。</p>
云生將馬車安頓好位置，走到巷尾處的一戶人家門口拍了拍銅環(huán)。</p>
起先拍了兩聲沒人應(yīng)，云生又更用力地拍了兩下。</p>
“誰啊誰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p>
門從里面拉開一條小縫，守門的伙計抬頭一看來人不認(rèn)識，當(dāng)即臉色不好看地吼道：“你誰��！大半夜的敲敲敲，還讓不讓人睡......睡，睡什么睡，嘿嘿嘿，客官您里面請�！�</p>
“我就不進(jìn)了，我家小姐想吃您家的火茸酥餅，勞煩您了，我在門外立等就好。”</p>
云生說著，將一塊足有一百兩的銀錠，沉甸甸地放在伙計手中。</p>
伙計接過銀子也毫不含糊，說了句‘您稍等’就跑進(jìn)了院子里。</p>
江清月在馬車上掀著竹簾，看到伙計變臉這一幕，笑著說道：“果然，沒人會跟銀子過不去�！�</p>
慕容懷倒了杯清茶放在江清月手邊，不然一會兒她吃點(diǎn)心準(zhǔn)得噎著。</p>
江清月放下左邊的竹簾，挪到馬車右側(cè)的窗邊掀起簾子。</p>
云生把馬車的位置停的很精妙，左邊就是點(diǎn)心的巷口，右邊不遠(yuǎn)處就是蔣府的門楣。</p>
汪玄策跨坐馬上，身后跟著兩列虎臂蜂腰螳螂腿，墨云錦服腰配雁翎刀的御龍衛(wèi)。</p>
“敲門�！�</p>
一人舉著火把上前，把蔣府的大門拍得砰砰作響。</p>
門房剛把門開個小縫，下一刻就被御龍衛(wèi)一腳蹬開，人不知道飛到了何處。</p>
汪玄策直接策馬躍上門前的臺階，肆無忌憚地縱馬進(jìn)了蔣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