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慕容懷的背影消失得有多快，江清月面色冷得就有多快。</p>
直到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到狹長走廊的盡頭拐過拐角，江清月眼中的最后一絲溫度，徹然消失得干干凈凈。</p>
御龍衛(wèi)別看都表面嚴(yán)肅，實則個個都是人精。</p>
他們平日見的督主不茍言笑，在外將生人勿近表現(xiàn)得明明白白，在御龍衙內(nèi)直接就是一個陰鷙狠戾活閻王。</p>
結(jié)果輪到他們今天當(dāng)值，居然看到督主溫聲細語地給江小姐罩衣裳，擋冷風(fēng)，臨走時還好聲言語著哄人。</p>
嘶——</p>
他們不會今天的班一下，直接地府報道，少走六十年彎路了吧？</p>
待江清月進了石室一把甩上門，門口留下的兩個御龍衛(wèi)，左看看右看看，來來回回使眼色。</p>
云生守在門前盤著手臂，面無表情地當(dāng)沒看見。</p>
云生云寧，云苓云心，他們四個都是從御龍衛(wèi)里出來的。</p>
后輩眼神交換的什么小心思，哪怕已經(jīng)離開御龍衙多年，云生也依舊能猜個八九不離十。</p>
“咳咳，差不多得了�！�</p>
云生一發(fā)話，幾個御龍衛(wèi)瞬間嚴(yán)肅下來，守在門外站得筆挺。</p>
石室之內(nèi)，滿墻的火炬全力驅(qū)散著地下陰森的寒意。</p>
江清月覺得有幾分燥熱，便將大氅脫下搭在門口干凈的架子上，等往前走了兩步，又將披風(fēng)的兜帽也揚了下來。</p>
掃了一眼最里面那層雜草上不成人形的人影，江清月目光出乎意外的平淡。</p>
略提裙擺坐在屋中央提前備好的太師椅上，江清月端起桌上沏好的茉莉花，氣定神閑地聞香品茗。</p>
杯蓋翻動茶盞里上下沉浮的花骨朵，陣陣茉莉清香隨著一聲聲清瓷磕碰蔓延開來。</p>
石室里面的血味太沖，茉莉花香能稍微讓江清月好忍一些，這一點確實上心。</p>
“呂大人，都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就別裝睡了罷？”</p>
“畢竟您離長眠，也差不了兩天了�！�</p>
江清月視線從手中的杯盞，漸漸抬到面前的這攤被血浸得濕漉漉的雜草上。</p>
呂諱穿過肩胛骨的鐵索顫動兩下，用力地抬起頭往前看去，血糊淋漓的頭發(fā)沾在一夜蒼老的臉上。</p>
他盯著江清月看了許久，最后竟咧開嘴嘿嘿笑了起來。</p>
“小丫頭，你藏挺深啊？”</p>
江清月嗓中哼出一聲輕笑：“呂大人這是猜到我的身份了？”</p>
“沒猜到，但也八九不離十了�！�</p>
江清月捻著杯蓋來回翻轉(zhuǎn)，茉莉花香散發(fā)得更濃郁了些。</p>
“哦？那就說說看吧。猜對了的話，給你留個全尸？”</p>
呂諱聞言桀桀發(fā)笑，沙啞的嗓子如磨著碎石般難聽。</p>
“是被我兒在京中羞辱致死的青樓舞娘？還是被亂棍打死的家奴姊妹？亦或是，哪個慘死我身下的賤婢？”</p>
呂諱哪怕渾身大大小小的傷痕疼得發(fā)抖，卻依舊如數(shù)家珍般一一說出這些年他害死的各種人家。</p>
每從他口中道出一條人命，江清月的眼神便陰冷一分。</p>
“不對，你這年歲應(yīng)該還得再早幾年�！�</p>
“嘶，你是何時到九皇子身邊的來著？”</p>
“哦，約莫十年前吧？十年前的話，老夫也沒開始害人呢吧？”</p>
呂諱說著，挑釁地朝上翻了一眼。</p>
江清月端著茶盞的指骨一緊，一盞滾燙的熱茶便潑在了他縱橫著大大小小傷口的臉上。</p>
呂諱瞬間痛得嘶吼大叫，控制不住的掙扎使得扎入肩胛骨的鐵索機關(guān)寸寸收緊，折磨得他呲著血染的牙滿臉痛不欲生。</p>
“這盞好茶賞你了，您先品著茶慢慢想，等什么時候想起來了，我再來給您指條明路。”</p>
說完江清月起身就走，石室門被她一腳踹開。</p>
“來人，用刑。”</p>
云生聽此原本想上前，但門口那兩個御龍衛(wèi)明顯更快一步。</p>
一個有眼力見地給江清月搬來干凈的凳子，另一個進去前回頭請示了一句該用什么刑。</p>
江清月聽著身后撕心裂肺的慘叫，輕聲開口。</p>
“呂大人一日未進水米，想必也定然餓了�！�</p>
隨后腔調(diào)一轉(zhuǎn)語氣十分冷硬。</p>
“斷指，然后讓他吞下去�！�</p>
呂大人此時已經(jīng)喊不動了，他抬起頭朝前看去，江清月正巧站在門外側(cè)身回眸。</p>
她唇邊的冷笑陰鷙狠戾，冷艷中透著淬了毒的怨恨，好似當(dāng)真有著什么血海深仇一般。</p>
此時的她美則美矣。</p>
但眼神卻空洞的不見靈魂，只余憤恨。</p>
石室的門一關(guān)，隔去哀嚎和腥惡難聞的血氣。</p>
江清月轉(zhuǎn)身朝另一個留下的御龍衛(wèi)說道：“呂禾樞在哪？”</p>
“隔壁水獄，屬下為您帶路�！�</p>
江清月微微頷首，正準(zhǔn)備走時忽然發(fā)現(xiàn)周身有些冷，下意識抱起雙臂。</p>
慕容懷的大氅落在石室里了。</p>
會染上血氣，會臟的......</p>
“等等！快開門！”</p>
江清月一聲驚呼，嚇得那名御龍衛(wèi)還以為有什么大事，直接一腳把門踹飛。</p>
里面那個御龍衛(wèi)嚇得還以為敵襲，閃身躲開的同時，兩枚染著毒的暗器就朝著門外甩去。</p>
暗器脫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p>
因為他看見督主一臉暴虐地瞪著他，督主的指縫正好夾著他甩出去的那兩枚暗器。</p>
“容懷哥哥！快扔掉！這上面是不是有毒？你被劃傷了沒？給我看看！”</p>
江清月一把抓住慕容懷已經(jīng)泛黑的手，卻又被輕輕躲開。</p>
“無礙。阿月你忘了？御龍衙的毒大多都是你配的�！�</p>
慕容懷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響在她耳畔，莫名按下她的慌亂使她心安。</p>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有事�！�</p>
江清月深吸一口氣，袖中抽出兩枚銀針刺入慕容懷手上的兩處穴位。</p>
“這是什么毒我一時半會也辯不出來，但你們應(yīng)該所用之人都會隨身攜帶解藥。”</p>
江清月朝石室內(nèi)看去，剛剛出手的那名御龍衛(wèi)已經(jīng)垂首跪在地上，細看還有些顫抖。</p>
“屬下......”那名御龍衛(wèi)一邊慌亂地從腰間暗囊中取出解藥，一邊思索自己可還有活路。</p>
結(jié)果等慕容懷手上的毒性烏青都消散了，他也沒辯出半句所以然。</p>
于是，他干脆頭往地上一磕。</p>
“屬下該死！”</p>
慕容懷盯著他鷹眸微瞇：“險些傷到小姐，確實該死。”</p>